然而,她一旦现身,那些关于她的记忆便立刻复苏。
尤其是今日诸多与凌王有关的变故,令人如何忘却这位瑞阳长公主?
她曾嫁给凌王世子金聪,且在凌王叛变之后,公然指责皇上之不公。
瑞阳长公主身着素白长袍,目光坚定地步入大殿,步向高台。
苏晏如望着她的装扮,不禁微微扬起了眉头。
受邀赴宴的嘉宾们皆知晓,今日乃皇上千秋寿辰。
瑞阳长公主,身为皇上的同胞妹妹,如此装扮究竟有何寓意?
康亲王坐在皇上身旁的尊位,目光在瑞阳长公主与皇上之间流转,心中不禁忐忑,似乎预感到今夜必有变故。
瑞阳长公主步上台阶,向皇上跪拜,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吾皇万岁,瑞阳祝愿吾皇寿比南山,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目光深邃地审视着瑞阳长公主,眉头微微皱起:“平身,赐瑞阳长公主座位。”
一名小太监引领瑞阳长公主入席,位置恰好在苏晏如之上。
瑞阳长公主落座后,转头向苏晏如投去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她温文尔雅地向苏晏如颔首。
苏晏如轻轻举起酒杯:“皇姑母今日装扮,真是光彩夺目。”
瑞阳长公主面色平静:“哦?我自谓今日的装束颇合时宜。”
“皇姑母误会了,是颇合您的风采。”
瑞阳长公主注视着苏晏如,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忽然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是何等重要日子?”
“自然是家父皇的寿辰。”
瑞阳长公主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不错,今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的寿辰。然而,又有几人记得,今日也是我已故丈夫的金聪的忌日?”
苏晏如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
瑞阳长公主的亡夫,正是金聪。
尽管她已记不清金聪确切的逝世日期,但她确信不是在这个时节,她依稀记得,应当是在初夏时分。
“瑞阳长公主,莫非是记错了?”苏晏如轻声询问,“凌王之乱发生是在严寒的冬季,而凌王府被彻底剿灭,则是在春意渐浓的初夏。”
瑞阳长公主冷哼一声:“确实,这种宫廷丑闻,我们英明无比的皇上怎会让最心爱的女儿得知。”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目光凝视着翩翩起舞的宫女:“在我嫁给金聪之前,我曾与一人私定终身。然而,父皇认为我辱没了皇家颜面,硬是将我们拆散,更亲手斩杀了我心爱的人。”
望着舞女们,瑞阳长公主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空洞:“我那爱人,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锦衣卫。苏晏如,当你得知皇上将你赐婚给锦衣卫指挥使沈述白时,你是否能理解我心中的怨恨?”
苏晏如对此事一无所知,听后不禁惊愕。
瑞阳长公主竟有如此往昔?
苏晏如下意识望向皇上,恰好与他的目光相遇。
瑞阳长公主瞥了苏晏如一眼,眼中充满森冷之意:“为何为了安抚凌王,便将我嫁给金聪,而你却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婚姻?哦,或许不对,听闻沈述白曾因另一个女子与你争执,看来他对你也并非情有独钟。”
苏晏如静静地聆听,对她的言语并未有任何回应。
金聪待我甚厚,我们既是朋友,亦是知己。
我本已决意安心在蜀地定居,然而我那位仁兄,大齐的圣上,一道旨意便将整个凌王府付之一炬。
“血染长河,你可曾想象那些视你为亲人、日日相伴的笑脸,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那是何等景象?”
凌王确实野心勃勃,或许确有反意。
但王府的其他人又有何罪?
我们尊贵的陛下连一只犬也不肯宽宥。
直言不讳,这五年来,我夜夜噩梦缠身,生不如死。
瑞阳长公主轻轻旋转着手中的酒杯,酒液却洒了一桌,她未曾饮用,放下杯子后目光直视苏晏如:“你还有什么疑问,趁机一次问清,待会儿只怕便无此机会了。”
苏晏如扬了扬眉:“当真?看来瑞阳长公主对今夜的行动信心满满。”
瑞阳长公主轻笑一声:“我已等待五年,筹备五年。”
苏晏如凝视着她问道:“那么,为了今日,当年你是故意为凌王辩护,让父皇将你送往皇郝寺的?”
瑞阳长公主这样的智者,当年却毅然在风口浪尖上为凌王发声,这无疑是蓄意为之——目的便是让皇上将她逐出京城,以便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瑞阳长公主淡然一笑:“正是。”
“王珍珍是你的人?”
瑞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
“那么,王珍珍进入王坤福家,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瑞阳长公主扬了扬眉梢,语调轻慢:“当王珍珍被送入付府之际,皇上尚未决意对凌王下手。”
她笑靥如花,目光中掺杂了几许讥诮,望向苏晏如。
苏晏如凝视着瑞阳长公主的面容,心中忽生一计,她不由自主地紧握住手中的酒杯。
“王珍珍,可是你的女儿?”
瑞阳长公主神色微滞,眼中的嘲讽渐渐消散,目光中流露出惊异之色,似乎在询问:“你如何得知?”
“在某些细微之处,王珍珍与你颇为相似。”洛锦注视着她道,“因此,王珍珍幼时应在蜀地由你抚养。后来你察觉凌王有叛乱之兆,便命樊青将她护送至京城,安置于王家。”
言至此,苏晏如稍作停顿,又问:“你那位前任夫君,莫非出自王家?”
瑞阳长公主目光凝视着苏晏如,忽尔展颜一笑:“苏晏如,不得不佩服,你的机智确实非凡。与你为敌,确实让人头痛,幸好事态即将尘埃落定。”
乐声更换,舞者亦然。
瑞阳长公主的目光转向舞池:“我的夫君确实姓王,与现下王家略有些许血缘。”
“那么,王家人是否知晓你和王珍珍的真实身份?”
瑞阳长公主轻轻一笑:“你以为呢?王家不过是皇上豢养之犬。若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苏晏如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酒杯。
瑞阳长公主望向她:“还有何事相询?趁着现在,我尽可告知。”
苏晏如微翘嘴角,淡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出于真心为金聪及你的夫君复仇,还是意在争夺那皇位?”
瑞阳长公主眼含笑意,回答得直接:“两者兼而有之。”
若非当年她主动争夺皇位,或许后来种种悲剧便不会上演。
苏晏如目光轻轻扫过皇上与沈述白的方位,两人亦正注视这边。
瑞阳长公主察觉到苏晏如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轻轻上扬:“我入宫时便留意到了,禁军将皇宫防守得固若金汤,如此大张旗鼓,无非是为了护驾。”
言罢,她面上流露出几许讥讽。
苏晏如平静地注视着她:“看来皇姑母已做好万全准备。”
瑞阳长公主未再开口,状似专心观赏歌舞。
苏晏如低头抿酒,瞥了一眼各国使臣,并未发现异状。
坐在苏晏如身旁的小六隐约听到她们的对话,好奇地瞥了瑞阳长公主一眼,然后靠近苏晏如:“长姐,你们方才……”
“无关紧要。稍后若有何变故,紧随我侧,勿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