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美杜莎的声音如同情人的耳语,却带着最深的恶毒,“如果我把波塞冬的儿子(她讽刺地加重这个词)变成了永恒的石头雕像,那家伙……会有什么感受呢?”她的语调充满了怨毒的遐想,“是会像死掉了一只心爱的宠物海豚那样,稍微伤心那么一下下……然后,就把你彻底抛在脑后,继续去追逐新的海浪、新的猎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只啊,骨子里可都是最自私、最善忘的东西……你说是吗,小海草?”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试图撩拨波西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的复杂情绪,扰乱他的心绪。同时,波西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他后颈的皮肤上,带着尖锐的指甲。
波西紧闭着双眼,额头渗出冷汗,但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愤怒、恐惧、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刺痛在他心中交织,但他死死记住伙伴们的计划和自己作为诱饵的责任。不能回答!不能被她带乱节奏!
美杜莎见言语挑衅无效,波西又像个闷葫芦一样闭眼不答,耐心似乎终于耗尽。戏谑的耳语瞬间转为冰冷的愠怒:“无趣的小东西……和你父亲一样,不懂得欣赏‘美’。”
话音未落,那只原本轻点后颈的冰冷手掌,陡然发力,五指如钩,狠狠朝着波西的脖颈掐去!这一下若是抓实,足以轻易扭断普通人的脖子!
就在那尖锐的指甲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
嗡!
波西身上那层由哈利施加的“protego maxima”防护咒,在感受到致命威胁的瞬间被彻底激发!原本半透明的光膜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股强大而柔韧的反弹力量轰然爆发!
“呃啊!”
美杜莎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波西身上传来,仿佛撞上了一堵充满弹性的铜墙铁壁!她惊愕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踉跄倒退,高跟鞋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险些摔倒。头顶的蛇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疯狂乱舞,发出愤怒的嘶鸣。
机会!
一直闭着眼睛、但凭借嗅觉和听觉锁定位置的格洛沃,在听到美杜莎惊愕闷哼和踉跄脚步声的瞬间,猛地从藏身的灌木丛后冲了出来!
“为了潘神!呀啊啊啊——!!!”格洛沃发出半羊人战吼,紧紧闭着眼睛,低下头,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凝聚在肩膀和那对此刻显得格外坚硬的羊角上,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羊,朝着声音和气味传来的方向,发动了全力以赴的“野蛮冲撞”!
砰——!!!
沉闷的撞击声结实无比。刚刚稳住身形的美杜莎,根本没想到会有一个闭着眼睛的半羊人从侧面如此狂暴地撞来!她只觉得腰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方一尊男性石像上,将那石像都撞得摇晃了一下,然后才狼狈地滑落在地,头上的蛇发都撞晕了几条,嘶鸣声变成了痛苦的咝咝声。
而就在美杜莎被格洛沃撞飞、身体失衡、注意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打击所吸引的同一时间——
滋啦!嗡——!
在她身后不到两米处的空气中,一个边缘火花急促闪耀的传送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瞬间成型、洞开!
门开的瞬间,一道矫健的、金色的身影如同捕猎的雌豹,从传送门内电射而出!是安娜贝丝!她灰色眼眸锐利如刀,但视线死死锁定在美杜莎的后颈与肩膀连接处,绝不向上偏移分毫。她全身的力量凝聚在持剑的右臂,细长的青铜剑“霍拉提娅”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决绝的寒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美杜莎刚刚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后颈处传来致命的寒意。她似乎想转头,想用那双石化之眼做最后的反击……
但,太迟了。
唰——!
利刃切断骨骼与筋腱的轻响,清晰得令人心悸。
美杜莎那美艳而怨毒的头颅,与她那仍然穿着优雅黑裙的无头身躯,彻底分离。头颅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愕、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猩红的嘴唇微张,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满头的毒蛇在头颅脱离身体的瞬间,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剧烈的扭动迅速变得无力、迟缓,最终软软地垂搭下来,眼瞳中的凶光也逐渐暗淡。
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和枯叶。无头的身躯在原地僵硬地挺立了片刻,然后如同被抽去脊梁的蛇,缓缓瘫软下去,黑色的裙摆铺散开来,像一朵骤然凋零的、邪恶的花朵。
寂静。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几人粗重不一的喘息。
成功了。他们真的……杀死了美杜莎。
格洛沃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确认战斗结束,才彻底放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撞得生疼的肩膀:“噢……我的角……”
波西也终于敢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身首异处的美杜莎,又看向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的安娜贝丝,以及从传送门后走出、脸色苍白的哈利,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伙伴们的感激。
安娜贝丝平复了一下呼吸,用剑尖谨慎地拨弄了一下美杜莎的头颅。那头颅即便脱离了身体,依然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尤其是那双即使已经失去神采、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波西,把她的头颅收好。”安娜贝丝冷静地说,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传说中美杜莎的头颅即使被砍下,依然保留着石化的能力。这或许是一件危险的武器,但也可能……在后面的旅程中派上用场。”
波西点了点头,强忍着不适,从背包里找出一块毯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尽量不去看那张脸和那双死寂的眼睛,用油布迅速将头颅包裹起来,扎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祥的冰凉。
“嘿!接着!”波西将包裹好的头颅扔向格洛沃。格洛沃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脱手,嘴里嘀咕着:“梅林啊……我可不想整天背着个会把人变石头的脑袋……”但他还是认命地将包裹塞进了自己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其实塞了不少“好东西”的挎包里。
处理完头颅,波西走向美杜莎的无头尸体。按照卢克地图上的暗示和传说,冥界珍珠很可能就在她身上。他忍着血腥气和那股残留的阴冷魔力,仔细搜查。很快,他在尸体一只苍白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串不起眼的、由灰黑色细绳穿起的手链。手链上只缀着一颗珠子——那颗珠子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一种极其深邃、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暗灰色,但仔细看,珠子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银色光点在缓慢旋转、流淌,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奇异空间波动。
波西小心地将手链解下,捏起那颗暗灰色珠子。珠子触手温润,并不冰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灵魂的平和感,与美杜莎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这就是……冥界珍珠?
他将珍珠展示给伙伴们看。哈利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与卡玛泰姬传送门魔法类似但更加古老晦涩的空间法则力量。安娜贝丝仔细观察后,也确认了地图上标注的符号与这颗珠子吻合。
“第一颗珍珠……到手了。”波西将珍珠紧紧握在手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哈利、安娜贝丝和格洛沃。
四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后怕,但更多的是首次成功协同作战、克服强敌后的振奋与一丝微妙的默契。阳光刺破花园上空的阴霾,照在他们身上,驱散了些许之前的冰冷与恐怖。
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诱饵、防护、冲撞、传送门突袭、致命斩击……每一个环节都险象环生,却又环环相扣。他们证明了,即使面对美杜莎这样的神话怪物,只要配合得当、勇气与智慧并存,半神、巫师与半羊人的组合,同样能够战而胜之。
“干得漂亮,各位。”波西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哈利虚弱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安娜贝丝擦了擦剑身上的污迹,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认可。格洛沃则挺起胸膛,虽然腿还有点抖,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那当然!我的冲撞可是练过的!”
第一颗珍珠,象征着通往冥界的可能,被他们以鲜血(虽然没有流)、勇气和刚刚萌芽的团队协作,艰难地握在了手中。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漫长而危险征程的第一步。冥界的大门依旧遥远,而哈迪斯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高悬在头顶。但至少此刻,在这片被石像环绕的诡异花园里,他们赢得了第一次宝贵的胜利,也收获了比珍珠更珍贵的——彼此的信任与初步的默契。接下来,他们将以此为基础,继续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寻第二颗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