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大水,如同一条被激怒的苍龙,咆哮着冲垮了袁涣大营的最后一道防线,并未就此停歇。
它裹挟着泥沙、断木和无数哀嚎的生命,以万马奔腾之势,直扑寿春城。
洪水首先拍打在寿春城坚固的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是末日降临的预兆。
城墙上的守军被这股天威吓得腿脚发软,死死地抱着墙垛,眼睁睁看着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涨。
仅仅一个时辰,洪水就漫过了城墙的根基。
水的巨大压力和持续不断的冲击,让西面一段地势较低的城墙开始出现裂缝。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巨响,数十丈的城墙连同上面的守军,如同被巨人掰断的饼干,轰然倒塌,瞬间被浊浪吞没。
浑浊的河水倒灌而入,街上来不及逃跑的百姓、牲畜,全被卷走。
寿春城内,低洼处的房屋在洪水的冲击下接连倒塌,木屑和瓦片在水面上沉浮,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水漫金山”。
袁术在宫中,只觉得地动山摇,随即就听到内侍们惊恐的尖叫:
“陛下!不好了!洪水进城了!西城墙……西城墙塌了!”
他连大骂刘弥计策缺心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殿外迅速上涨的积水,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住太子袁耀的手,又拽起几个最宠爱的妃子,火急火燎地喊道:
“快!快跑!去八公山!快去八公山!”
这位刚刚称帝不久的仲氏天子,此刻连龙袍都来不及换,在侍卫的簇拥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已经没过膝盖的积水,狼狈不堪地逃向寿春城外的八公山。
他的身后,所谓的仲氏皇朝文武百官,早已乱作一团。
平日里高谈阔论、忠君爱国的口号,在生死关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只顾着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四散逃离,推搡着,哭喊着,根本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
丞相杨弘为了抢一匹马,甚至将同僚推入洪水之中。
寿春城,这座曾经的繁华都城,瞬间沦为人间地狱。
而在洪水稍退的城外高地上,关羽、于禁、赵云、陈到、许褚、典韦等一众将领,早已各自带领一支军队,乘坐着提前准备好的平底小船,如同猎鹰般扑向混乱的寿春城。
当得知袁术等人跑往八公山时,关羽眼中寒光一闪,立即下令:“调头!追击!活捉袁术者,封万户侯!”
就在此时,一支残兵败将也正慌忙地收集着船只,风尘仆仆地赶往八公山方向,正是奉命前来救援的纪灵部。
纪灵在船上遥遥望见关羽那井然有序、杀气腾腾的船队,再看看自己手下这些衣甲不整、士气全无的士兵,心中一沉,暗道:
不好!
关羽来的好快!
我军刚经历大战,士卒疲惫,如何是他的对手?
但陛下在此,我若不战,便是死罪!
罢了,罢了,今日便是我纪灵殉国之时!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船只靠岸,在泥泞的河滩上仓促列阵,准备死战。
袁术带着残部逃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山岗,惊魂未定。
谋士阎像浑身湿透,急忙上前建议道:“陛下!洪水滔天,寿春已不可守。
为今之计,应立刻渡过淮河患难区,退往大别山深处,或者干脆渡过长江,以图东山再起!”
袁术却连连摇头,他看着江北那片被洪水淹没的土地,眼中满是不舍。
过了长江,我袁术就真的成了丧家之犬,再也回不来了!
这江北的富庶之地,是我的根基,我怎能舍得!
他咬着牙道:“不!朕不过江!朕就退往舒城、霍山、六安一带!等水退了,朕再打回来!”
阎像心中长叹一声,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大事去矣!
却也不敢再多言。
很快,一批小船被找了过来,袁术带着太子袁耀、后宫妃嫔和丞相杨弘等核心人物,匆匆登船。
纪灵则带着残兵败将,在岸边负责断后。
然而,关羽的追兵已至。
关羽的船队一靠岸,他便手持青龙偃月刀,一马当先,直冲纪灵而来,厉声喝道:“纪灵!你家皇帝已是瓮中之鳖,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纪灵大怒,拍马舞刀相迎:“关羽!休得猖狂!看刀!”
两员大将战在一处,刀来刀往,火星四溅。
纪灵也是一员猛将,但在巅峰时期的关羽面前,却终究是技逊一筹。
战了三十回合,纪灵已感臂膀酸麻,虎口欲裂,被关羽一刀劈得连连后退。
眼看就要命丧刀下,阎像急忙命令弓箭手放箭掩护,一时间箭如雨下,纪灵才得以带着残部,狼狈地撤入山林之中。
关羽本欲追击,但看着身后依旧汹涌的洪水和泥泞不堪的道路,也只能勒马而立,望洋兴叹。
这滔天大水,虽然帮他大败了袁涣的七路大军和袁术的大本营,也同样阻拦了他大军追击的绝佳机会。
中军大帐内,刘弥看着眼前那片汪洋泽国,眉头紧锁。
贾文和之计,虽胜,却也惨烈。
这淮南之地,怕是数年都难以恢复了。
寿春的百姓,何其无辜。
他心中无奈,只能立刻下令,命工兵和后勤辎重部队全力堵上决堤的口子,重修河渠。
同时,他下达了两道截然不同的命令:
一是派兵进入寿春城,救济幸存的百姓;
二是设立受降点,接受那些被洪水冲散、走投无路的袁术士兵投降。
洪水淹没了一切,无数房屋倒塌,万亩良田被毁,幸存的灾民饥饿碌碌,眼神空洞。
刘弥看着这一切,心中沉重。
他急忙从后方豫州调配粮草物资,并亲自下令:“云长!立刻动用军粮,先熬粥施粥,救济灾民!后续物资一到,立刻补充!我军是仁义之师,岂能见死不救!”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位便宜老丈人甄逸,以及当初资助自己起兵的张世平和苏双。
他立刻修书一封,四百里加急送往睢阳,命令他们发动整个睢阳商会,全力筹集粮食、衣物、药品等救灾物资,运往寿春。
等数日后,水患稍微退了一些,道路勉强可以通行,刘弥才下令大军开始南下,继续追击袁术的败军。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而袁术,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虽然狼狈,却依旧危险。
袁术造反称帝,至今不过短短三个月。
这三个月,对他而言,仿佛一场从云端跌入泥潭的噩梦。
从寿春那金碧辉煌、仿照洛阳宫殿建造的皇宫,到如今流落到六安城,占据着一座勉强能看的世家豪宅和府衙,这种落差,足以让任何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心态崩溃。
他们刚在六安安顿下来,府邸的改造工程还没进行几天,斥候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声音颤抖地禀报:“报!启奏陛下!关……关羽大军,已到城外三里安营!”
“什么?!”
袁术手中的玉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破口大骂:“刘弥!刘弥!你这个竖子!
朕与你何仇何怨,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我袁术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不过是梁王世子,我可是大仲皇帝!
你为何像疯狗一样紧咬着我不放!
难道就因为我杀了你那不成器的亲戚?
那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