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隔离病房的监控录像显示,凌晨四点二十三分,那只银白色的“发光鸟”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仿佛刚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来。然后,它看到了四周的玻璃墙壁、监测仪器、以及自己所在的透明隔离箱。
本能让它立刻想要挣脱。
但就在能量即将从核心涌出的前一秒,某种植入意识深处的“指令”被触发了。
陆宸的声音在它脑海中回响:“如果醒来时在陌生环境,伪装成普通鸟类。不要使用能力,不要暴露灵智。等待。”
风聆强行压制住本能。
它重新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昏迷,但意识已经全面启动,开始扫描周围环境。
安全距离内没有高能量反应。
建筑结构:标准的人类医疗隔离设施。
声音捕捉:门外有两个人类在交谈,讨论“珍稀物种”、“研究所”、“保密协议”。
气味分析:消毒水、鸟类羽毛、某种麻醉剂残留……
它明白了——自己现在被人类当成“珍稀鸟类”收治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风聆小心地释放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感知丝线,像蛛网般蔓延出隔离箱。丝线贴着地面、墙壁,避开所有电子设备,最终从门缝钻了出去。
走廊里的画面传入它的意识。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类正在说话。年轻的那个很兴奋:“王医生,这绝对是新物种!我查遍了所有资料库,没有一种鸟类的荧光达到这种强度!”
年长的——就是那个兽医王医生——比较谨慎:“先别下定论。等研究所的专家来了再说。另外,监控都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鸟类馆顶部的破损……很奇怪。不是外力破坏,更像是……腐蚀?或者老化?”
“先别管那个。重点照顾好这只鸟,不能让它死了。”
“明白!”
感知丝线继续延伸,穿过走廊,来到外面的园区。
天已经亮了,晨光中,动物园还没有对游客开放,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碌。饲养员在准备饲料,清洁工在打扫笼舍,保安在巡逻……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风聆的感知捕捉到了两个异常点。
第一,在鸟类馆的屋顶,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痕迹——是旅者的无人机留下的。虽然已经被某种力量刻意抹除过,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第二,在动物园东侧的树林里,有一只鸟的行为……很奇怪。
那是一只普通的灰喜鹊,但它停在树枝上的姿态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标本。而且,它的眼睛每隔三十秒就会以完全相同的频率转动一次,扫描周围环境。
那不是鸟。
是某种监视装置。
风聆收回感知丝线,陷入思考。
情况比想象中复杂。
自己现在身处人类动物园,外面有旅者的监视,而主人陆宸似乎有计划——那个“伪装指令”肯定是主人留下的。
那么,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只受伤的珍稀鸟类。
可是,该怎么演?
作为地灵族战争灵兽,它受过战术伪装训练,但那都是针对战场环境的:模拟岩石、模拟植物、模拟能量乱流……
模拟一只愚蠢的、不会说话的、只会啾啾叫的鸟?
这超出了它的技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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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陆宸家。
陆瑶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眼阳台:“哥,风聆真的没事吗?它已经睡了五个小时了……”
“能量透支都这样。”陆宸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游戏,“让它睡,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可是它的窝……”
“我待会儿会收拾。你快迟到了。”
陆瑶看了眼时间,只好匆匆出门。
门关上的瞬间,陆宸放下手机,走到阳台。
风聆的软垫上确实空空如也——因为真正的风聆此刻在动物园。这里留下的只是个拟真幻象,普通人类看不出破绽,但维持不了太久。
陆宸打了个响指,幻象消散。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动物园隔离病房的实时画面。风聆还在“昏迷”中,但陆宸能看出来,小家伙已经醒了,正在装睡。
“演技有待提高啊。”陆宸轻笑,“不过,够用了。”
他切换到另一个界面——那是动物园的游客预约系统。今天的预约人数已经达到了上限,特别是鸟类馆,因为“疑似发现珍稀发光鸟”的消息在小范围流传,很多鸟类爱好者都想来碰碰运气。
而其中三个预约者的身份信息,引起了陆宸的注意。
第一位:陈明,省生物研究所研究员,鸟类学专家。身份真实,目的明确——来鉴定新物种。
第二位:张涛,野生动物摄影记者,有国家级媒体证件。也是真实身份,但陆宸查了他的银行流水——三天前有一笔来自海外不明账户的转账。
第三位:李静,普通游客,大学生物系学生。表面看毫无问题,但陆宸调取了她的通讯记录——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她接到了七个加密卫星电话。
“三拨人啊……”陆宸靠在沙发上,“研究所的、记者伪装的、还有……旅者的人?”
不,旅者应该不会用这么低级的人类伪装。
那么第三位可能是……秩序象限的观察员?
陆宸觉得有趣了。
一个小小的动物园,今天要上演三方会审。
而他这只咸鱼仙尊,得在幕后确保演出顺利进行。
“先给演员加点戏吧。”他自言自语,开始在手机上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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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动物园开园。
隔离病房里,王医生和两位助手正在做晨间检查。
“体温恢复正常,心率稳定,呼吸平稳……”助手记录着数据,“但为什么还不醒?”
“可能是自我保护机制。”王医生盯着监测仪上的生物电信号,“你们看这里——它的大脑活动很活跃,说明不是深度昏迷,更像是……在观察?”
话音刚落,隔离箱里的风聆适时地“动”了一下。
翅膀轻微颤抖,眼皮跳动,然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瞳孔是淡金色的,在晨光下像两颗琥珀。
“醒了!”助手兴奋地说。
风聆按照自己观察过的鸟类行为模式,开始表演。
它先是迷茫地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然后试图站起来——但“虚弱”地晃了晃,又趴了回去。接着,它发出轻微的“啾”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困惑。
完美。
王医生却皱起眉头。
这鸟的反应……太“标准”了。
标准得像教科书上的“受伤鸟类行为范例”。没有野生动物的那种警惕和不安,反而有种……刻意的感觉?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准备一些流质食物,葡萄糖溶液。慢慢来,别吓到它。”
隔离箱被打开一个小口,食盘递了进来。
风聆看着盘子里那团糊状物,内心是拒绝的。作为能量生命体,它不需要进食,只需要吸收环境能量。
但现在它是一只“鸟”。
它低下头,象征性地啄了一口。
味道……难以形容。
但为了伪装,它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食欲不佳,可能是应激反应。”助手记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医生,研究所的陈教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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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鸟类馆外的休息区。
伪装成大学生李静的秩序象限观察员029号,正坐在长椅上,假装用手机拍照。
她的眼镜是特制的观测设备,可以扫描半径五百米内的所有能量反应。
目前读数:隔离病房方向有微弱的异常生物能信号,强度约为标准鸟类的三十倍,但正在自我压制,波动趋于平稳。
“目标在伪装。”她在意识中汇报,“伪装水平……初级。但足以骗过人类仪器。”
“继续观察。”总部回应,“注意另外两方势力。”
029号调整镜片焦距,看向不远处正在和陈教授交谈的王医生——那是研究所的人。
然后又看向鸟类馆门口,那个扛着长焦相机的“记者”张涛——身份可疑,可能是某国情报人员,也可能是商业间谍。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动物园围墙外的一辆黑色厢式货车上。
热成像显示,车里坐着三个人,装备着某种非标准扫描设备。
“第三方出现。”029号报告,“车辆牌照伪造,人员身份未知,装备等级……民用顶尖水平,但改装过。”
“可能是旅者雇佣的人类代理人。”总部分析,“它自己不敢直接动手,所以找了些‘帮手’。”
“要干预吗?”
“不,先看。那位存在肯定有安排。”
029号继续观察。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观察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正在被观察。
陆宸的感知笼罩着整个动物园,像一张无形的网。
网中有六条“鱼”:风聆、王医生团队、陈教授、假记者张涛、观察员029号、以及货车里的三人组。
每一条鱼的位置、动向、意图,都在他掌握中。
“还缺一条。”陆宸想,“旅者的无人机应该也快到了。”
仿佛回应他的想法,天空中,一只“鹰”开始盘旋。
那是旅者投放的高空监视无人机,伪装成猛禽外形,在云层上方三千米处悬停,光学镜头的精度足以看清地面上一只蚂蚁的触角。
所有演员就位。
舞台准备完毕。
陆宸按下了“开演”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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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十五分,动物园的广播突然响起:
“各位游客请注意,鸟类馆因设备检修临时关闭,重新开放时间另行通知。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正在排队进鸟类馆的游客们发出失望的抱怨声。
假记者张涛皱起眉头,对着衣领上的麦克风低声说:“计划有变,鸟类馆关闭了。”
“那就去隔离病房区域。”耳麦里传来指令,“想办法接近。”
“那里有保安。”
“引开他们。用b方案。”
张涛收起相机,转身朝员工通道走去。
与此同时,货车里的三人组也收到了消息。
“鸟类馆关闭了,目标还在隔离病房。”
“行动吗?”
“等。等研究所的人离开再说。”
而观察员029号则看到了更深的层面——广播通知后,动物园的保安部署出现了微妙变化。原本集中在鸟类馆的保安,开始向隔离病房方向移动,但移动路线很……刻意。
像是故意留出了几条“通道”。
“陷阱?”她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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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病房里,陈教授的鉴定工作进入了关键阶段。
他采集了风聆的羽毛样本、血液样本(风聆用能量模拟出来的)、甚至还用内窥镜做了简单的消化道检查。
所有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确实是一种未知的鸟类。
“羽毛结构独特,荧光物质与羽小枝结合,是天然的生物荧光。消化系统与雀形目相似,但嗉囊有额外的腺体,可能用于合成荧光物质……”陈教授越说越兴奋,“王医生,这可能是本世纪鸟类学最重大的发现!”
王医生却有些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只鸟太“配合”了——抽血时不挣扎,检查时不乱动,甚至连叫声都很克制。
就像……知道自己正在被研究?
“陈教授,我觉得还是先不要下结论。”王医生谨慎地说,“等dNA测序结果出来再说。”
“当然,当然。”陈教授收起样本箱,“我这就回研究所做分析。王医生,这只鸟一定要照顾好,千万不要让媒体知道!”
“我明白。”
陈教授离开后,王医生看着隔离箱里的风聆,突然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单独给它做个检查。”
助手们虽然疑惑,但还是退了出去。
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剩下王医生和风聆。
王医生走到隔离箱前,蹲下身,平视着里面的“鸟”。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风聆差点破防的话: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风聆僵住了。
但它还是继续扮演着鸟,歪了歪头,发出困惑的“啾?”。
“不用装了。”王医生叹了口气,“我从医二十年,救治过上千只鸟。没有一只鸟在被抽血时,会主动伸出翅膀配合扎针。也没有一只鸟,会在做内窥镜检查时,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来配合仪器。”
“你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风聆沉默了。
它不知道该怎么做——继续装?还是……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也不想知道。”王医生继续说,“但我能看出来,你没有恶意。昨晚你昏迷时,我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曾经一度降到零,然后又奇迹般恢复……那不是自然现象。”
“所以,听着。”他压低声音,“研究所的人还会再来,媒体也在盯着,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可能在附近。如果你想安全离开,我可以帮你。”
风聆终于抬起头,淡金色的眼睛直视着王医生。
然后,它做了一个决定。
它伸出爪子,在隔离箱底部的垫子上,用极其轻微的动作,划出了一个符号。
那是一个地灵族的古老字符,意思是——“谢”。
王医生看懂了。
不是看懂字符,是看懂了意思。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病房。
而在王医生转身的瞬间,风聆感知到了窗外树林里的异动——那只“灰喜鹊”监视器,突然改变了位置,开始朝病房窗户靠近。
同时,高空中的“鹰”也开始下降。
假记者张涛已经绕过了保安,接近了隔离病房的后窗。
货车里的三人组启动了设备,某种低频声波开始扩散——那是针对鸟类的驱赶声波,人类听不见,但会让鸟类焦躁不安。
所有势力,在同一时间,开始行动。
风聆看向窗外。
晨光中,它看到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上,陆宸所在的那栋楼,阳台上似乎有个人影。
人影朝它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
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风聆明白了。
它重新趴下,闭上眼睛,开始……等待。
等待好戏开场。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维度,陆宸的能量场已经悄然笼罩了整个动物园。
就像一张捕虫网,等待着飞蛾扑来。
倒计时:一百零五天。
第二只“鸟”——那只伪装的灰喜鹊监视器——已经落在了病房窗台上。
它的眼睛里,红光闪烁。
演出,进入第二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