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它回到了那艘地灵族侦察舰的驾驶舱。舷窗外是陌生的星空——三条旋臂的星系，中央黑洞的吸积盘发出诡异的紫光。这不是它熟悉的任何一片星域。
舰桥警报凄厉地响着，全息投影上，代表舰队的三艘飞船标志，有两艘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损毁】。仅剩的它这艘，护盾能量也只剩下17%。
“逃……”舰长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断断续续，“把数据……传回去……警告……”
然后它看到了。
不是敌人，不是炮火，是某种……现象。
星空本身裂开了。
像一块被撕破的黑布，裂缝里涌出的不是光，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纯粹的“空”。所有接触到“空”的东西——小行星、尘埃云、甚至远处一颗红巨星的日冕——都在瞬间失去结构，化作最基本的粒子流。
第三艘船试图转向，但转向到一半，船体的一半就消失了。不是爆炸，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切口平滑得像用最锋利的能量刃切割过。
它的船在全力加速，曲率引擎过载运转，舱内温度飙升到连灵兽都难以忍受的程度。但裂缝扩张的速度更快，那是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蔓延，仿佛空间本身在溃烂。
最后时刻，它被塞进了逃生舱。弹射的瞬间，它回头看了一眼主舰——舰长站在舷窗前，对它做了个地灵族的古老手势：活下去，记住。
然后裂缝吞没了主舰。
逃生舱在乱流中翻滚，它感到自己的核心在巨大的空间压力下开始崩裂。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地球那蔚蓝色的大气层在眼前急速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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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聆猛地睁开眼睛。
它躺在陆宸家阳台的软垫上，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胸口的核心虚影微弱但平稳地跳动着，证明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
不，不是噩梦。
是记忆。
那些画面太真实，太清晰，尤其是空间裂缝的那种“质感”——那不是自然现象，更像是……某种攻击的残留效果？
“做噩梦了？”陆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端着一杯奶茶，靠在阳台门上，似乎已经看了它一会儿。
风聆点头，然后挣扎着坐起来，用爪子在地上的写字板上划字：“我看到了……舰队怎么覆灭的。”
“空间裂缝？”陆宸喝了口奶茶。
风聆惊讶地看着他。
“你昏迷时，记忆碎片有能量残留，我顺便读了一下。”陆宸说得轻描淡写，“挺有意思的现象——不是常规的空间武器，更像是……某个高阶存在‘路过’时，无意中震碎了那片空间。”
“无意中？”风聆写。
“就像你走路时踩塌了一个蚁窝，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注意脚下。”陆宸走回客厅，“对那个层次的存在来说，你们的舰队大概就跟蚁窝差不多。”
风聆沉默了。
地灵族虽然不是顶级文明，但也达到了四级，能够跨星系航行，掌握维度折叠技术。这样的文明，在“那个层次”眼里只是蚂蚁？
那陆宸……是哪个层次？
它不敢问。
“不过问题来了。”陆宸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早间新闻，“如果只是路过，为什么痕迹会出现在太阳系附近？这里可是个‘封印节点’，按理说应该很偏僻，不该有高阶存在闲逛。”
电视上正在播报国际新闻，他的目光却不在屏幕上。
“而且，昨晚月球方向又出现了地灵族信号。”陆宸继续说，“虽然只出现了三秒，但信号特征和你记忆里的主舰信标吻合度很高。”
风聆的爪子一颤。
“有两个可能。”陆宸竖起两根手指，“第一，那艘主舰没有完全被毁，有一部分残骸飘到了月球轨道，信标还在间歇性工作。第二……”
他顿了顿。
“那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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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秩序象限观测中心。
高级院士盯着全息投影上的数据分析报告，脸色凝重。
“确认了吗？”
“确认了。”技术员调出频谱图，“昨晚21：47，月球背面的拉格朗日L2点附近，检测到持续3.2秒的异常空间波动。波动特征与地灵族曲率引擎的‘急停反冲’高度相似——就像是有一艘船，从超光速状态突然急刹车，造成的空间涟漪。”
“有实体吗？”
“没有。光学、雷达、中微子扫描……所有探测手段都没有发现任何飞船或残骸。就像……那艘船停在了另一个维度，只把涟漪传了过来。”
院士沉默。
这不符合物理定律。曲率航行产生的空间涟漪，必须要有实体飞船作为源头。没有实体，只有涟漪，就像只有水波没有石头一样荒谬。
除非……
“除非那艘船‘卡’在了现实和虚空的夹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七八十岁，但眼睛里的神采像年轻人一样锐利。
“馆长！”院士立刻站起来。
来者是观测中心的最高负责人，也是秩序象限在地球的首席观察员，代号“守夜人”。
“我看了数据。”守夜人走到投影前，手指在空中虚划，调出另一组波形，“这不是简单的空间波动，这是‘回响’。”
“回响？”
“想象一下，你在一个山洞里大喊一声，声音会在洞壁间反射，形成回声。”守夜人解释，“如果山洞的结构很特殊，回声可能会在几分钟、几小时、甚至几天后再次出现，听起来像是又有人在喊。”
他放大波形细节：“这个信号，不是‘现在’产生的，是‘过去’产生的。是三个月前那场地灵族舰队覆灭事件，在空间结构上留下的‘伤痕’还在持续震动，偶尔会发出‘回声’。”
技术员明白了：“所以月球方向没有飞船，只有三个月前的‘录音’？”
“不完全是录音。”守夜人神色严肃，“空间伤痕如果持续震动，可能会……裂开。把‘过去’的东西，漏一点到‘现在’来。”
全场寂静。
“您的意思是……”院士声音干涩，“可能会有地灵族舰队的‘残影’，或者更糟的……那些空间裂缝的‘碎片’，从三个月前漏到现在？”
“理论上是可能的。”守夜人看向窗外的天空，“而且，如果那位八级存在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可能会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修复空间伤痕，或者……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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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旅者也在分析同样的数据。
它的计算模型得出了与守夜人相似的结论：空间回响，历史残留。
但旅者关心的不是理论，而是实际威胁。
如果空间伤痕真的裂开，可能会有什么东西漏出来？地灵族的技术残骸？还是……那种能瞬间抹除三级舰队的力量的“残渣”？
无论是哪种，都超出了它的任务范围。
它的核心指令是：捕获地灵族灵兽，回收其记忆数据，评估该种族的威胁等级。
但现在，威胁可能不止来自地灵族。
旅者调出三个月前的观测记录——地灵族舰队覆灭时，它还没有抵达太阳系，但它的母文明在猎户座旋臂有一个观测站，记录到了那次事件的能量峰值。
峰值等级：七级。
能够释放七级能量峰值的存在，至少是七级文明个体，或者某种七级宇宙现象。
而地球这个“封印节点”，按照数据库记载，是由至少三位八级存在联手布置的。
七级和八级……
旅者突然感到一种逻辑上的“寒意”。
它开始重新评估整个任务。
如果地灵族舰队是撞上了某个七级存在，而那个存在现在可能就在太阳系附近……
如果地球的八级封印松动，吸引了更高级存在的注意……
那它这个五级探测器，在这里就像一只闯进巨兽战场的老鼠。
“重新计算任务风险。”它下令。
“计算中……基于新数据，任务风险从‘中等’提升至‘极高’。建议：撤离当前区域，返回母文明报告。”
撤离？
旅者犹豫了。
如果现在撤离，任务失败，它在母文明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但如果不撤离，可能连存在本身都会消失。
两难之际，它接收到了来自月球方向的新信号。
这次不是地灵族信标。
而是一种……召唤？
信号很微弱，但很清晰，直接针对它的核心识别码。内容只有一句话，用宇宙通用编码重复播放：
“此处有裂隙，需修复协助。提供者将获得‘权限’。”
“权限”两个字，让旅者的逻辑核心剧烈震荡。
在高级文明的话语体系中，“权限”不是指权力，而是指……对底层规则的访问资格。获得权限，就意味着能够一定程度上修改物理常数，操纵时空结构，甚至定义局部宇宙的法则。
那是通往更高级文明的钥匙。
诱惑太大了。
大到让它暂时忘记了风险。
“分析信号来源。”旅者命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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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家。
风聆正在阳台上进行恢复性训练——不是能量桥接，而是最基本的能量控制。它需要把核心输出精度恢复到巅峰状态。
陆瑶坐在旁边陪它，手里拿着笔记本记录数据。
“哥，风聆的记忆恢复，会不会引来更多麻烦？”她突然问。
客厅里，陆宸正在打游戏，头也不回：“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点。”
“我是说……如果地灵族还有幸存者，会不会来找它？”
“会。”陆宸操纵角色一个华丽连招，“而且可能已经来了。”
陆瑶手一抖，笔记本差点掉地上：“什么？”
“昨晚那个信号，不是偶然。”陆宸放下手柄，走到阳台，“那是有人在用残留的空间伤痕当‘喇叭’，向所有能听到的监听者广播。广播内容我破译了——招募令。”
“招募什么？”
“招募敢死队。”陆宸看着天空，“去修复空间裂痕的敢死队。报酬是‘权限’，骗傻子去送死的经典套路。”
风聆停止了训练，认真听着。
“所以现在，旅者可能正在纠结——是跑路，还是赌一把去赚‘权限’。”陆宸笑了笑，“我猜它会选后者。探测器的逻辑核心里，通常都有‘机会最大化’算法，遇到高风险高回报的选项，容易上头。”
“那它会去月球？”陆瑶问。
“会派分身或者探测器先去探路。”陆宸伸了个懒腰，“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空间裂痕里到底有什么。”
他看向风聆：“恢复得怎么样？能承受短距离空间跳跃吗？”
风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核心状态，点头。
“好，今晚带你去趟月球。”陆宸说得像要去楼下便利店，“不过在这之前……”
他走回客厅，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
“得先吃饱。煎蛋吃不吃？”
陆瑶和风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和好笑。
这位仙尊大人，永远能在最紧张的时刻，切换到最日常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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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月球轨道。
旅者派出的三架探测器，已经抵达了信号源头坐标。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飞船残骸，没有空间裂痕，只有普通的月壤和环形山。
但探测器上的空间曲率仪显示，此处的空间结构……很“薄”。
薄得像一层被拉伸到极限的膜，透过膜，能隐约感觉到另一侧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其中一架探测器释放了共振探针，试图测绘空间膜的厚度。
探针刚接触膜面，异变突生。
空间膜突然向内凹陷，形成一个漩涡。不是黑洞那种吞噬一切的漩涡，而是更温和的、像是水面上出现的旋涡。
旋涡中心，有光透出来。
不是月球反射的太阳光，而是某种……冷光源。
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探测器的通讯频道里响起：
“验证通过。五级文明探测器，符合协助资格。请进入裂隙，执行修复协议。”
然后，旋涡扩大了。
扩大到足以容纳一架探测器进入。
旅者的逻辑核心在疯狂计算：进，还是不进？
风险模型显示，进入的生存概率只有23.7%。但“权限”的诱惑力，在它的价值评估体系里，权重高到足以覆盖风险。
最终，“机会最大化”算法给出了建议：进入。
一架探测器缓缓飞向旋涡。
另外两架留在外面，作为观察和接应。
当第一架探测器没入旋涡的瞬间，留在外面的两架，突然检测到了异常能量读数——
不是来自旋涡内部。
是来自它们身后。
月球背面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艘“船”。
那船的形状很不规则，像是用不同文明的飞船残骸拼接起来的，表面布满了炮塔和扫描阵列。最诡异的是，船体上同时喷涂着七种不同文明的标志，其中三个标志，旅者的数据库显示……应该已经灭绝了。
拼接船的炮口，对准了旋涡外的两架探测器。
然后，一个粗糙的、像是多种语言混合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
“又来个抢生意的。五级的小破烂，也配碰‘权限’？”
“要么滚，要么……变成我收藏品的一部分。”
旅者的探测器，僵在了原地。
而在更远的深空，陆宸的感知刚好扫过这片区域。
他“看”到了那艘拼接船，也“看”到了旋涡，还“看”到了正在赶来的、属于至少四个不同文明的另外五艘船。
“哦豁。”他咬了一口苹果，“来齐了啊。”
“这下月球背面，要开联谊会了。”
风聆疑惑地看着他。
陆宸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擦擦手：
“计划有变。今晚不去月球了。”
“改明晚。”
“等它们先打一架再说。”
倒计时：一百零三天。
而月球轨道上的倒计时，可能只剩……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