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莫里茨的备用安全屋内，苏清越面前的战术平板屏幕上，代表着安德烈“堡垒”小组的四个绿色光点，正沿着预定路线，无声地逼近菲尔斯滕韦格庄园所在的峡谷。
时间：23:17。
距离K预告的转移时间，不足四十五分钟。
耳机里传来安德烈压低的声音，混合着轻微的风噪：“‘堡垒’就位。已抵达庄园东南侧八百米林中集结点。外围观察确认，正门及主路有两车共四名守卫，巡逻间隔十五分钟。侧翼及临湖方向红外感应器分布如资料所示，已标记。无人机升空，热成像未发现庄园主建筑有异常人员聚集，目标小屋附近有两人固定岗，两人游动。”
屏幕上同步传回模糊但清晰的热成像画面。那个临湖小屋像一块冰冷的灰斑，旁边两个静止的白色人形，以及两个沿着固定路线移动的光点。
“收到。Icpo协调的列支敦士登警方‘缉毒临检点’已在三公里外主要公路设立，预计五分钟后开始‘随机抽查’，会持续制造一些动静吸引注意力。” 苏清越盯着屏幕，声音平稳，但指尖微微发凉。计划周密，但行动中任何微小的意外都可能导致灾难。“‘钥匙’行动，授权执行。优先确保目标安全。”
“明白。优先确保目标。‘堡垒’开始渗透。”
指令下达，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开始分两组移动。一组两人（安德烈与狙击手兼侦察兵“鹰眼”）向庄园侧翼的树林潜行，另一组两人（突击手“灰熊”与破拆通信专家“哨兵”）迂回向临湖的石滩。
苏清越将画面切换到安德烈第一视角的夜视仪影像。摇晃的绿色视野中，灌木、树干飞速掠过，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远处隐约的溪流声。他们避开了明显的路径，利用地形和植被阴影，像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
“红外感应器间隔一点五米，地面还有震动感应线……老派但有效。” 安德烈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哨兵，就位了吗？”
“就位。已切入庄园安保网络主干，屏蔽期为二十二分钟。震动感应已注入循环旧数据。红外……需要物理规避。灰熊，到你表演了。”
湖边方向，体型壮硕的“灰熊”从防水背包中取出一个带伸缩杆的奇特装置，顶端是微小的喷剂罐和透镜。他小心翼翼地将杆子伸向一处红外光束可能经过的路径，轻轻按下按钮。一股极细的、低温雾气喷出，在光束路径上瞬间凝结成一片几乎看不见的、持续数秒的薄雾冰晶，完美地折射了红外线，形成一道暂时的“光学缺口”。
“缺口打开，维持八秒。” 灰熊低语。
“通过。”
两个小组几乎同时利用这短暂的空隙，迅捷无声地穿过最外围的电子防线，进入庄园内部绿化区。距离目标小屋，还有不到两百米。
主路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和车辆喇叭的鸣响——临检点开始工作了。庄园正门处的守卫似乎被吸引了部分注意力，有人拿起对讲机似乎在询问。
“外围有反应，时机刚好。” 鹰眼的声音传来，他已在制高点一棵高大的云杉上架设好狙击观察位，“小屋固定岗两人未动，游动岗一人转向主路方向观察。另一游动岗……正在向小屋后方，你们的二号渗透路线移动！预计四十秒后接触。”
意外出现了。
“灰熊、哨兵，隐蔽。安德烈，我们加速，从侧翼先行清除固定岗。” 苏清越快速决策。
“收到。”
安德烈和另一名队员“刺刀”加速，借助灌木和装饰性雕塑的阴影，猫腰疾行。夜视仪中，小屋门口那两个倚着门廊柱子抽烟的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
鹰眼冷静的报数声在频道中继续：“游动岗已转向湖边小路……灰熊，他在你十点钟方向，距离三十米，步行速度。他携带长枪。”
湖边，灰熊和哨兵立刻匍匐，躲在一块巨大的景观石后方。冰凉的湖水气息和泥土味涌入鼻腔。脚步声逐渐清晰，皮靴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
灰熊对哨兵打了个手势，从腿侧抽出一根黑色的短棍。哨兵点头，手指放在一个发出微弱电流声的小装置上。
游动守卫的身影出现在石头侧面，他显得有些疑惑，似乎觉得刚才湖边有什么动静。就在他探头张望的瞬间，哨兵按下了按钮。
“滋啦——”
守卫腰间挂着的对讲机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刺耳的电流噪音，完全掩盖了其他声响。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得一怔，下意识低头去查看对讲机。
就是这一刻！
灰熊如同真正的巨熊般从石头后暴起，动作却迅捷无声，黑色短棍精准地击打在守卫颈部侧面的特定位置。守卫身体一僵，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灰熊顺势接住他，轻轻放倒在地，迅速捆绑、搜身、堵嘴，拖到石头后阴影处。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湖边游动岗清除。未触发警报。”
与此同时，小屋门前。
安德烈和刺刀已经摸到门廊下方。两名固定岗守卫刚刚抽完烟，其中一人似乎听到湖边对讲机的异常噪音，正疑惑地侧耳倾听。
“动手。”
安德烈如猎豹般窜出，目标是那个侧耳倾听的守卫。一手捂嘴，另一手臂弯锁喉，精准压迫颈动脉。守卫挣扎两下便失去意识。刺刀同步解决另一人，手法干净利落。
“门前清除。”
“搜索小屋，寻找地下入口。”
四人汇合。小屋内部陈设简单，像是猎人偶尔使用的休息站。一番快速搜查，刺刀在厚重的橡木餐桌下发现了异常——地板有细微的拼接缝隙，且没有灰尘。他用力一推，一块伪装巧妙的地板滑开，露出向下的狭窄石阶，阴冷的空气和淡淡的霉味涌出。
“发现入口。”
“灰熊、哨兵警戒外围。安德烈、刺刀，下。”
安德烈打开突击步枪上的战术手电，光束刺破地下的黑暗。石阶陡峭，向下延伸约四五米，尽头是一个不大的酒窖，堆放着一些蒙尘的酒桶和杂物。酒窖一角，有一个加固的铁栅栏门，门上挂着沉重的旧锁。
栅栏内，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
“周维！” 安德烈压低声音呼唤。
身影动了一下，抬起头。战术手电的光束下，周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脸颊有新鲜的淤青，身上的西装皱巴巴沾满污渍。但他看到安德烈时，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挣扎着想坐起来。
“安德烈……快……他们很快会转移……”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但语速急切。
“坚持住，我们这就带你出去。” 刺刀上前，用便携液压钳轻松剪断锁头，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安德烈进入，迅速检查周维身上是否有外伤或爆炸物。“能走吗？”
“腿没断，就是有点软，饿的。” 周维尝试站起，踉跄一下，被刺刀扶住。他抓住安德烈的手臂，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听着，抓我的人……是受国内直接指挥。我听到他们头目接电话……用的是中文。那边说‘东州的事情必须清理干净’，‘教授’很生气……要确保‘钥匙’绝对不能落到……落到‘那个女人’手里……电话那头，被称作‘老板’。”
东州！教授！老板！
这几个词像惊雷在安德烈耳边炸响，他立刻意识到情报的极端重要性。“明白了。先离开这里！”
他们搀扶着周维迅速爬上阶梯。刚出小屋，耳机里传来鹰眼急促的警告：“不妙！主建筑方向有车辆灯光！两辆越野车正快速驶向小屋！预计一分钟后抵达！你们暴露了！”
“可能是换班或提前转移！” 苏清越的声音立刻切入，“放弃原定撤离路线b（湖边）。执行紧急预案c，向西北侧围墙突破，那里靠近溪流，地形复杂，车辆难以追击。鹰眼，提供火力掩护和路径指引。灰熊，布置延迟干扰。”
“收到！”
“灰熊明白！”
整个小组瞬间进入高速运转状态。灰熊迅速在门口和路口布置了几枚微型声光震撼弹和烟雾发生器，设定为触发式。哨兵搀扶起周维，安德烈和刺刀一前一后护卫，小组快速向庄园西北角撤离。
两辆黑色越野车咆哮着冲到小屋前，急刹车。车上跳下七八个持枪的武装分子，看到门口倒地昏迷的同伴和洞开的小屋门，顿时大呼小叫。
“他们向那边跑了！” 有人发现了安德烈小组在湿软地面留下的踪迹。
武装分子刚要追击，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触发了灰熊设下的绊线。
“轰！噗——！”
刺眼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爆响在夜间格外惊人，同时浓密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追兵顿时乱作一团，咳嗽、咒骂、盲目开枪射击的声音响起。
“鹰眼，点名轮胎。”
“砰！砰！”
远处制高点传来两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沉闷枪响。冲在最前面那辆越野车的两个前轮胎应声爆裂，车子猛地一歪，挡住了大半去路。
混乱为安德烈小组赢得了宝贵的几十秒。他们已冲到庄园厚重的石砌围墙下。这里围墙相对较矮，约三米，墙外是陡峭的溪流岸坡和哗哗的水声。
“上！” 安德烈半蹲做梯，刺刀踩着他肩膀率先翻上墙头，观察墙外情况后放下绳索。“安全！”
哨兵和灰熊迅速将周维用安全绳绑好，由墙上的刺刀和下面的安德烈合力，将其托上墙头，再小心放下墙外。其余人依次快速翻越。
就在最后一人（安德烈）刚刚蹬墙跃起时，烟雾中冲出的武装分子发现了他们，子弹呼啸着打在墙头和附近的石头上，火星四溅。
“走！” 安德烈落地，毫不停留，小组护着周维，沿着溪流岸坡的崎岖小路向下狂奔。溪流声掩盖了部分脚步声，茂密的树木提供了掩护。
身后的庄园里，警报声凄厉地响彻夜空，更多的车辆灯光晃动，但复杂的地形和夜色成了逃亡者最好的保护色。
二十分钟后，小组在一处预定的密林接应点，与驾驶全地形越野车等候的另一名“堡垒”成员汇合。车子立刻发动，沿着山间伐木小道，向圣莫里茨方向疾驰。
车内，周维裹着保温毯，接过哨兵递来的能量棒和温水，狼吞虎咽。稍事恢复，他看向车内通讯屏幕上苏清越关切的脸。
“清越……” 周维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精神明显振奋，“他们没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但我听到了关键……‘东州’、‘清理’、‘教授’、‘老板’……指向非常明确。还有，他们反复逼问‘零号箱’的密码和孙浩然藏起来的东西……他们很急，像是有个倒计时。”
苏清越隔着屏幕，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眼中的疲惫与坚毅，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熊熊燃起的战意。“辛苦了，老周。先安全回来。K给了我们一把‘钥匙’，指向瑞士银行那个‘零号箱’。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打开它。东州……” 她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我们引回他们的主场了。”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远离了身后的骚乱。列支敦士登的这场夜袭，成功救回了至关重要的战友，也撕开了通往最终战场的第一道口子。
周维安全了，但真正的危机，正如他所听到的那个词——“清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