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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别叫她苏书记 > 第147章 铁窗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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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看守所的单独关押监室,比那个非标囚室多了几分“人气”,却也更加冰冷和制度化。四壁光滑,上方是带铁丝网的窗户和高悬的摄像头。作息时间严格,放风、吃饭、学习(读看守所规定的报纸)都有固定时段。同监室没有其他人,这是“特殊关照”下的单独关押,防止串供,也防止意外。

苏清越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迅速适应了新环境,观察着每一个细节:摄像头的位置和可能的角度盲区(几乎没有);看守的换班规律;送饭、送水人员的不同;甚至每天报纸的内容(都是经过筛选的官方正面报道)。

她最关心的,是律师会见。

提出委托申请的第三天上午,看守通知她:“苏清越,律师会见。”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统一的号服,捋了捋头发,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在两名女看守的押送下,她穿过长长的、回荡着脚步声的走廊,来到律师会见室。

会见室被一道厚重的玻璃隔成两边,有电话听筒连接。玻璃这边是她的位置,固定在地上的塑料椅;那边是律师的座位。房间里有监控和录音设备,按照规定,谈话内容不能涉及案件细节(至少明面上如此),但比起之前完全隔绝的状态,这已是天壤之别。

玻璃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色西装、面容严肃中带着疲惫的男人。正是她指定的律师,陈佩文。

陈佩文看到苏清越,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锐利而专注,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情绪流露。他拿起听筒。

苏清越也拿起自己这边的听筒。

“苏清越同志,我是陈佩文,接受你的委托,担任你涉嫌职务犯罪一案的辩护人。” 陈佩文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平稳,专业,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根据法律规定,我有权了解案情,为你提供法律帮助。现在,请你简要陈述你对本案的基本看法,以及你希望我重点调查的方向。注意你的言辞。”

最后一句是提醒,也是在监控下必要的开场白。

苏清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简洁、同时又能避开敏感词的方式表达:“陈律师,我完全无罪。对我的所有指控,均属捏造诬陷。指控的核心证据存在重大疑问。”

她略微停顿,观察着陈佩文的反应。陈佩文认真听着,手指在面前的记事本上无意识地轻点,这是他在高度专注时的习惯动作。

“第一,关于所谓受贿现金。” 苏清越字斟句酌,“我从未收受过任何贿赂。现金本身可能存在问题,比如来源。我请求您,重点调查该笔现金的详细情况,特别是其流转轨迹和原始出处。我认为,追查其最初的提取或获取环节,或许能发现真相。”

她特意加重了“流转轨迹”、“原始出处”、“提取环节”这几个词,目光紧紧盯着陈佩文。她不能直接说出“工行江A支行”和“连号新钞”,但希望陈佩文能听懂暗示,主动去调查现金来源。

陈佩文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在本子上快速记了几个字,然后抬眼:“明白。我会依法调取相关证据材料,并对证据的合法性、真实性进行调查。你所说的现金‘问题’,具体指哪方面?是认为现金本身是伪造,还是其他?”

他在引导她说得更明确一点,但也在试探监控的底线。

“我认为,现金作为物证,其整体状态和关联信息可能更能说明问题。比如,它是崭新的,还是旧的?是零散的,还是规整的?” 苏清越继续暗示,“这些细节,或许能反映出它被放入我办公室之前的经历。”

“崭新的”、“规整的”——指向连号新钞的可能性。

陈佩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记下一笔。“好,对物证本身状况的质疑,我会纳入调查。第二点呢?”

“第二,关于指纹和电脑操作记录。” 苏清越继续道,“指纹鉴定报告我未见原件,对鉴定程序和结论有异议。电脑记录的真实性,我高度怀疑存在技术伪造或人为植入的可能。我请求委托独立、权威的司法鉴定机构,对相关电子证据进行重新鉴定,特别是对操作日志的底层生成机制和可能的篡改痕迹进行 forensic 分析。”

她使用了“forensic”这个相对专业的英文词,相信陈佩文能理解是指司法鉴定中的电子证据勘查。

“技术性很强。需要找到合适的鉴定机构,并争取办案机关同意。” 陈佩文沉吟道,“我会提出正式申请。第三,关于你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前期阶段,也就是在非正式场所的那段时间,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比如,程序是否合法?有无受到不公正对待?”

这个问题很关键,直指赵卫国他们前期“规”她的程序瑕疵。如果那段时间的程序严重违法,获取的“口供”或“情况说明”就可能被排除。

“我被带至一个非正规场所,完全与外界隔绝,无法与家属和单位联系。期间,办案人员曾出示与事实不符的材料要求我签字,我拒绝了。” 苏清越陈述事实,没有渲染情绪,“我认为,前期调查程序存在不符合规定之处,可能影响相关证据的合法性。”

陈佩文快速记录。“好,程序合法性辩护也是一个要点。还有吗?”

苏清越犹豫了一下。她很想问问周维的情况,问问安安是否安全,问问吴厅长是否还在努力,但这些都超出了律师会见的正常范畴,也可能给陈佩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最终摇了摇头:“目前就是这些。陈律师,我的清白,就拜托您了。”

陈佩文放下笔,隔着玻璃看着她,眼神深沉:“苏清越同志,作为你的辩护人,我会尽我所能,依法维护你的合法权益。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类案件,往往比较复杂,阻力也可能存在。你要相信法律,也要保持耐心和信心。”

“我明白。我相信法律,也相信您。” 苏清越郑重地说。

“另外,” 陈佩文似乎斟酌了一下语句,“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代为转达或处理的紧急事务?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可以尝试联系你的直系亲属。”

他问得很含蓄,但苏清越立刻明白了!这是给她机会传递信息!陈佩文或许已经察觉到这个案子背后的不寻常,主动提供了这个宝贵的渠道。

苏清越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但必须极度谨慎。

“谢谢陈律师。” 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女儿安安,年纪还小。如果可能,请您……转告我的家人,我一切都好,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心。另外,我父亲早年有些收藏旧债券的爱好,其中好像有一张江东省东州市早年发行的建设债券,他挺珍视的。如果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或许可以找人帮忙看看,那张债券现在的行情如何。”

她紧紧盯着陈佩文。这段话里,嵌入了最关键的信息:“东州市建设债券”!这是“零号箱”里那张实物债券的指向!她在暗示陈佩文,调查方向应该包括东州,以及那张债券!同时,用“收藏旧债券”、“看看行情”这种看似家常的话来掩饰。

陈佩文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鹰隼一样锁定了苏清越。他显然听懂了这极度隐晦的暗示。几秒钟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如常:“好的,家里的事情,我会尽量代为转达。关于收藏品,如果涉及财产问题,也可以在法律框架内处理。”

他明白了!苏清越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

“会见时间差不多了。” 旁边的看守提醒。

陈佩文最后说道:“我会尽快开展工作,依法提交法律意见和调查申请。下次会见,我会告诉你进展。保重身体。”

“谢谢陈律师。”

听筒挂断。玻璃两侧的人同时起身。陈佩文收拾好公文包,最后看了苏清越一眼,那眼神里有凝重,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然后他转身,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离开。

苏清越也被带回监室。

坐在冰冷的铺板上,她反复回味着刚才的会面。陈佩文是个经验丰富、目光如炬的律师,他显然意识到了案件的复杂性和她暗示的严重性。他主动提出联系家属,更是给了她传递关键信息的机会。现在,信息已经送出去了——“工行连号新钞”和“东州建设债券”这两个调查方向,陈佩文一定会抓住。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陈佩文在外围的调查结果,等待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数。

铁窗之外,风起云涌。她虽然身陷囹圄,但通过这厚厚的玻璃和短短的电话线,她终于将一枚可能引爆真相的炸弹,投向了敌人苦心经营的堡垒外围。

战斗,从完全的黑暗隔离,进入了内外联动的阶段。希望的火苗,虽然微弱,却已顽强地穿透了铁窗。

看守所的日光灯一如既往地惨白,但苏清越觉得,那光似乎没有那么刺眼了。她闭上眼睛,开始默默梳理下一步的计划:如何在看守所内部,进一步观察、甚至发展可能的信息来源?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更严厉的审讯?如何为最终的反击,积蓄更多的力量和证据?

她知道,陈佩文的介入只是开始。对手绝不会坐视调查转向对他们不利的方向。更猛烈的反扑,可能就在不远处。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铁窗之外,有了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