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的墨迹未干,异察司总部还萦绕着上一案带来的疲惫与深思。窗外的城市已经沐浴在晨光中,但指挥中心内依然保持着夜间的照明模式,全息屏幕上流动的数据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星河。陆明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正准备批准团队的休假申请,这时,操作台上的红色警报灯突然无声地闪烁起来——这是最高优先级通讯接入的信号。
一份来自公安部特别协调处的加急协查通报在主屏幕上展开。案件发生在偏远的云涧县,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记的山区小县。通报内容令人不安:三年来,这已经是第三位准新娘在婚礼前夜身着传统嫁衣,在落水河畔投河自尽。当地警方经过详细侦查,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或他杀的痕迹,所有证据都明确指向自杀。但令人费解的是,这三位新娘都处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没有任何自杀动机,且案件发生模式惊人地相似。
更麻烦的是,河神娶亲的古老传说已在当地死灰复燃,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闭塞的乡间传播。有村民声称在满月之夜看见河面上有红衣女子的身影飘过,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听到了从河底传来的迎亲锣鼓声。
你怎么看?陆明深将电子档案推向桌对面的白素心,同时示意刚走进指挥中心的陈景也过来查看。
白素心纤细的手指在全息影像上灵巧地滑动,仔细查看着每一个案件细节。三位新娘都穿着同一款式的传统嫁衣,那是一种鲜红如血的丝绸材质,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案;她们都在满月之夜投河,尸体都在下游同一处回水湾被发现;最令人不安的是,她们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诡异平静微笑,仿佛死亡是某种期待已久的归宿。
这不是自杀。白素心斩钉截铁地说,她的目光锁定在嫁衣的一个细节上,看这些嫁衣的系法,完全是古礼中的同心结,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会这样穿戴。还有她们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不像赴死,倒像是去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陈景调出了详细的毒物检测报告:我同意白顾问的判断。三位死者的血液样本中都没有检测出常见毒物或药物成分,但这反而更可疑。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不排除凶手使用了某种新型致幻剂的可能性。
陆明深沉思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连环自杀的概率太低,我更倾向于这是精心伪装的谋杀。既然涉及如此复杂的民俗元素,这个案子正适合我们介入。
白素心主动请缨,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我研究过这一带的民俗传说,如果真的与河神娶亲有关,我的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据记载,落水河畔在明清时期确实存在过类似的祭祀习俗,但早已被禁止。
陆明深按下通讯键,陈景、渡鸦,准备出发。我们去会会这位。
四小时后,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越野车驶离了都市的喧嚣。这辆车外表普通,内部却配备了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和检测仪器,车身采用特殊复合材料,能够抵御多种能量干扰。陆明深亲自驾驶,白素心坐在副驾驶座,陈景则在后方整理着他的便携实验室。
沿途的风景逐渐变化,高楼大厦被起伏的丘陵取代,高速公路变成了蜿蜒的盘山公路。空气中的污染物指数持续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但对于异察司的成员来说,这种田园诗般的宁静中暗藏着令人不安的预兆。
陈景在后座仔细检查着他的装备,各种精密仪器被稳妥地固定在特制的防震箱中。根据法医报告,三位死者体内都没有检测出常见毒物。但如果凶手使用的是某种新型致幻剂,常规检测很可能无法发现。我带了最新型号的质谱仪,可以检测到皮克级别的未知化合物。
或者是民俗中的迷魂术。白素心望着窗外的山水,轻声补充道,在这一带的古老传说中,河神能够通过水流传递咒语,操控人的心智,让受害者自愿走入水中。县志中记载过几个类似的案例。
渡鸦的虚拟投影悬浮在车厢中,尽管本人远在总部,他的数字意识却通过卫星链路始终陪伴着团队。我已经调取了云涧县的所有历史记录和近十年的卫星影像。有趣的是,过去五十年里,每隔二十年左右就会出现类似的河神娶亲事件,然后神秘地平息。这个周期性与当地记载的甲子祭完全吻合。
像某种周期性的仪式。陆明深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的山路,通知当地警方,我们要完全接管这个案子,所有原始证据都必须保持原状。
车辆驶入云涧县境内,落水河如同一条碧绿的丝带,蜿蜒穿过翠绿的山谷。河水看似平静,但水下暗流涌动,几个漩涡在不远处打着转,仿佛水下藏着什么巨大的生物。沿岸的村庄看起来宁静而古朴,白墙黑瓦的民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几乎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一些屋顶还悬挂着造型奇特的铜镜。
那些是辟邪的符咒和照妖镜。白素心解释道,看来当地的恐慌情绪比报告中描述的还要严重。
就在他们沿着河岸公路行驶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村民。大约二三十人,穿着朴素的农家衣服,聚集在河边的一片空地上。人群中央,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的老者正在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那曲调苍凉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其他人跪拜在地,面向河水有节奏地叩首,口中念念有词。
车队在不远处停下。四人下车,远远观察着这场诡异的仪式,同时陈景悄悄启动了环境监测设备。
老者头戴五彩羽毛冠,脸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油彩,手中挥舞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他面前的简易祭坛上摆放着猪羊头颅、米酒和各式水果,香炉中升起的烟雾在河风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他们在举行安抚祭,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目的是平息河神的怒火。白素心低声解释,同时用平板电脑记录着仪式的每一个细节,看那个祭司的装扮和仪式流程,这是非常正统的古老传承,现在几乎已经失传了。
陈景看着检测仪上的读数,眉头紧锁:空气中有微量的特殊颗粒物,成分不明,似乎具有轻微的神经活性。河水中的汞和硫元素含量异常偏高,这很不寻常。
渡鸦通过车上的高精度摄像头扫描着现场,进行面部识别和数据分析:我识别出了几个村民的面孔,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祭司旁边的那个中年人,是当地的乡绅周福源,县里的纳税大户,据说周家在这一带已经住了十几代,祖上曾经出过知府。
陆明深的目光锁定在周福源身上。这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看似朴素但用料讲究的中式服装,手腕上戴着一串品相极佳的沉香木珠。他表情肃穆地参与着仪式,但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和审视,仿佛在监控着整个活动的进行。
祭祀进入高潮部分,祭司将一只活鸡斩首,将鲜血洒入河中。村民们齐声吟唱起来,那曲调古老而诡异,仿佛能够直接震动人的灵魂。就在这时,白素心突然抓紧了陆明深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看河水!
在洒入鸡血的河面处,水流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旋转,形成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完美圆形漩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那面容扭曲而痛苦,随即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村民们见状更加虔诚地叩拜,吟唱声变得更加高亢,唯有周福源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冷笑,那表情转瞬即逝,却被陆明深敏锐地捕捉到了。
陈景的检测仪突然发出轻微的警报声:检测到短暂的能量峰值,频率特殊,不在已知的电磁波谱范围内。
陆明深与白素心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写满了确定——这绝不是简单的迷信活动,而是某个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落水河的清澈水面下,隐藏着比他们想象中更深的黑暗。而那位看似虔诚的乡绅周福源,在这个谜团中显然扮演着关键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