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拼凑的暴行
“维吉尔医生”的日志碎片,如同一扇狭窄的窗户,窥见了“双子星”实验后期令人不安的失控与伦理沦丧。但双胞胎刻骨的仇恨,其根源显然不止于失控的实验本身。周大福家中失窃的文件,经过林默(“渡鸦”)夜以继日的解密、拼接和交叉验证,终于揭开了更深层、更黑暗的过往。
文件包括“未来认知基金会”部分内部项目评估报告、会议纪要、以及一些被隐藏的、涉及“实验体管理与效能提升”的附件。这些文件年代久远,加密方式各异,显然来自基金会不同时期、不同部门的零散记录,被周大福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自保,或许是良知未泯)私自保留下来。
综合这些碎片,一个比单纯的科学狂热更为狰狞的画面逐渐浮现。
“双子星”项目在后期,随着“赞助方”(“熵”)不断施加压力要求“突破性成果”,项目的主导权逐渐从相对温和的“维吉尔医生”团队,转移到了一个由基金会高层直接指派、代号“监督者”的特别小组手中。这个小组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吴天佑”(化名)的华裔行为心理学家和“效能专家”,背景神秘,手段激进。
根据会议纪要,吴天佑认为,要最大程度激发和“驯化”Alpha\/beta的超感知与同步能力,不能仅仅依靠技术刺激和药物,必须辅以“高强度、定向性的行为塑造与压力测试”。他的方案得到了赵铁军、孙博文、钱茂等监督委员会成员的默许甚至支持。
第二节:系统的虐待
附件中的“实验体管理细则修订版”和部分模糊的监控日志摘要,揭露了吴天佑团队的“手段”:
感官剥夺与过载交替: 将双胞胎长时间隔离在完全无声、无光、无气味的“纯净室”,然后突然施加极端噪音、强光、刺激性气味,并观察和记录他们同步崩溃的阈值与模式。
奖惩同步性训练: 对其中一人(通常是表现更符合预期的Alpha)进行奖励(食物、短暂自由),同时对另一人(beta)施加惩罚(电击、禁闭),观察“奖惩信号”是否会通过他们的链接,影响另一人的行为和情绪,并试图利用这种“交叉感染”来“校准”他们的行为一致性。
痛苦共享的“工具化”: 刻意制造一方受伤或承受痛苦的情景(如让Alpha完成高难度体能测试导致肌肉撕裂),然后观察和测量beta的同步生理反应,试图量化“痛苦链接”的强度与延迟,并将其作为“链接稳定性”的指标。
记忆混淆与认知冲击: 向双胞胎分别灌输矛盾或虚假的信息(关于他们的身世、实验目的、彼此的关系),甚至利用药物和催眠,尝试篡改或覆盖他们共享的记忆,观察他们如何“消化”和“整合”这些矛盾信息,以期找到“意识融合”的可控切入点。
“背叛”测试: 设计情境,诱使或强迫其中一人做出对另一人不利的选择(如揭露对方的“错误”以换取自身利益),观察他们的链接是否会被“自私”或“猜疑”破坏,以及破坏后的恢复模式。
这些手段的目的,不再是单纯的研究,而是试图将双胞胎彻底“工具化”,将他们强大的、天然的同步链接,改造成一种完全可控、可预测、可被用于特定目的(日志中隐晦提及可能用于“跨空间情报同步”或“无延迟战术协同”)的“生物仪器”。
第三节:“医生”的挣扎与妥协
“维吉尔医生”的日志后期,充满了痛苦、自责与无力感。
【日志片段】
“吴和他的团队是疯子!他们把Alpha和beta当成了没有灵魂的电路板!每一次‘测试’,都是在撕裂他们的人性,扭曲他们的灵魂!我提出抗议,但委员会只听吴的‘数据’。他说这是必要的‘淬炼’,为了伟大的‘进化’……狗屁的进化!这是退化!是犯罪!”
【日志片段】
“今天,Alpha在‘背叛测试’中,为了保护beta,主动承担了所有‘错误’。吴很‘满意’,认为这是‘链接忠诚度’的证明。但我在Alpha眼中看到了什么?那不是忠诚,那是……彻底的绝望和一种可怕的、将beta视为自身不可分割一部分的……吞噬性保护。他们的‘自我’正在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痛苦和愤怒黏合起来的、畸形的‘共同体’。”
【日志片段】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偷偷减少了给他们的神经抑制药物剂量,试图让他们保留一丝清醒。我篡改了一些‘惩罚性’实验的数据。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要么彻底变成怪物,要么在实验中毁灭。吴似乎察觉到了,他在盯着我……”
正是“维吉尔医生”这些微弱而绝望的反抗,或许为双胞胎保留了一丝最后的人性火花,也为他们后来的逃脱埋下了伏笔。但这也让他自身陷入了危险,最终在项目被终止、灭口指令下达时,他选择了“放生”,然后彻底隐遁。
第四节:扭曲的正义
看完这些拼凑出的历史,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陈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节发白。他见过无数非正常死亡,但将活生生的人,尤其是拥有如此特殊羁绊的双胞胎,进行如此系统性的、旨在摧毁人格和扭曲本能的“实验”,其残忍程度依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白素心面色冷如寒霜,手串在她腕间微微发烫,传递着对那些施加暴行者的愤怒,也对这对被折磨至扭曲的灵魂的复杂悲悯。“他们的仇恨,并非无缘无故。吴天佑及其团队,赵铁军、孙博文、钱茂这些知情默许甚至支持的委员会成员……都是他们复仇名单上的名字。周大福或许只是边缘,但也提供了技术支持。”她顿了顿,“而‘维吉尔医生’……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施暴者’与‘拯救者’的矛盾混合体。所以,他的位置在名单上,或许也最特殊。”
陆明深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和寒意。他理解了那双胞胎眼中除了仇恨,为何还有那种深不见底的、非人的冰冷——那是被长期系统性地剥夺人性、被视为实验品后,残留的创伤与异化。
“所以,他们的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报复痛苦,”陆明深沉声道,“更是一种扭曲的、试图夺回被剥夺的‘控制权’与‘定义权’的行为。他们用当年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精准’与‘冷酷’,来回敬施暴者。他们要证明,他们不是任人摆布的‘电路板’,而是拥有力量和意志的……复仇者。”
这动机,让双胞胎的危险性增添了令人心悸的悲剧色彩。他们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他们行走在由他人铺设的黑暗道路上,如今却要用这条路上的法则,去审判那些铺设者。
第五节:下一个名字
“找到吴天佑。”陆明深命令道,“他是双胞胎最直接、最痛恨的目标。双胞胎的下一次行动,极大概率会指向他。”
林默立刻开始搜索。然而,这位“吴天佑”比“维吉尔医生”藏得更深。基金会的公开记录中几乎没有他的详细信息。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只出现在最黑暗的内部文件里。
“根据周大福文件中的零星信息,以及国际刑警组织提供的模糊线索,”林默汇报,“吴天佑在‘双子星’项目被终止后不久,便彻底从公开视野消失。有传言他后来加入了某个跨国私人军事服务公司,担任‘特种人员训练与心理战顾问’,但无法证实。最后一次可能的踪迹,是在三年前,南美某动荡地区。”
“南美……”陆明深沉思。双胞胎的活动范围似乎主要在国内,但他们具备跨国行动的能力和动机。如果吴天佑真的在南美,这对双胞胎会追过去吗?
“继续深挖吴天佑的一切信息,包括他的家人、社会关系、可能的藏身地。”陆明深指示,“同时,加强对国内其他可能目标(与基金会有牵连且仍在世的)的保护性监控。双胞胎的复仇名单,恐怕不止我们已经知道的这些。”
他看向屏幕上双胞胎模糊的影像,那两张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愤怒与悲悯在他心中交织。他必须阻止他们继续杀戮,将他们从复仇的深渊中拉回来,如果可能的话。但同时,他也必须将那些躲在阴影里、制造了这场悲剧的“吴天佑”们,绳之以法。
这场对抗,不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正义与扭曲的正义之间,一场异常艰难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