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的震感尚未散尽，沈墨白的手电光柱已扫向控制箱侧面的指纹模块。血迹在冷雾中泛着暗红，他蹲下身，用战术刀边缘轻轻刮取，装入证物袋。刀尖带出的纤维残留物呈灰白色，不似人体组织。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证物袋贴在掌心，通过对讲机低声道：“林悦，调取b2层最近三十分钟所有敌方单位移动轨迹，重点标注原定驻防小队的撤离路径。”
“收到。”林悦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冷静但略带滞涩。她正俯身在档案室残破的监控终端前，手指快速拨动频率旋钮。屏幕闪烁数次后，一段模糊影像跳出：一支五人日军小队正从b2设备间通道撤离，行进方向与“利刃”原计划突入路线完全重合。时间戳显示，撤离发生在爆破前七分钟。
她迅速回放三遍，确认无误。画面中一名特工右手腕内侧露出半截黑色编码手环，其表面微光闪烁的频率，与她此前在信号接收器上捕捉到的异常波段完全一致。她立即截取波形图，标记时间点，同时将另一份数据同步至备用频段。
“沈墨白，”她压低声音，“敌方提前撤离，且移动节奏与我方预设路径同步。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沈墨白没有回应。他站在井口边缘，目光落在金属盖内侧一道新鲜的撬痕上。痕迹角度与“利刃”标准爆破作业手法一致，但位置偏移了约两指宽。这不是他们的动作。他将钢笔从衣袋取出，无意识地在指间旋转。笔身金属触感冰凉，靠近胸口时，却似乎传来一丝微弱震动。他停下动作，将笔贴近耳侧，未闻声响，但指尖能感知到极细微的共振。
他将钢笔收回，从内袋摸出那枚怀表。表壳“S.m.”蚀刻在昏光下依旧清晰。他轻轻摩挲，未开启后盖，只是将其贴近控制箱金属外壳。震动感略有增强。他闭了闭眼，再睁时已换上冷峻神色。
“林悦，”他重新接通频道，“执行通讯验证。发一条假指令，用主频。”
林悦明白他的意思。她调整麦克风距离，清晰播报：“主控室西侧发现陷阱，所有人员改由南侧通风管进入，重复，改由南侧通风管进入。”
指令发出三分钟后，她切换至低频监听模式。信号接收器屏幕上，同一段语音以压缩频段向外传输，调制方式与“利刃”内部协议高度相似，但携带额外编码层。她立即切断主频，启用摩尔斯码向沈墨白发送：“泄密确认，勿信公开频道。”
沈墨白收到信号后，迅速下令全体队员关闭公共通讯系统，改用手势与预设暗号联络。他同时要求每人上报最后一次使用公共频道的时间与内容。陈宇的汇报被记录在案——“井口清理完毕，可进入”，时间点恰在敌方调整部署前两分钟。沈墨白盯着记录，未作评价，但将“陈宇”二字圈出，标注“待查”。
他绕过井口残骸，沿电缆沟向配电间后方移动。约定会面点设在一处未坍塌的设备隔间，位于主控室斜后方，视野受限，但便于隐蔽。他抵达时，林悦尚未出现。他靠墙站立，右手再次转动钢笔，笔尖在掌心划出一道浅痕。
六分钟后，林悦从电缆沟另一侧爬出，左肩布料上的血迹已扩散至肘部。她未作停留，直接递出信号记录与监控比对图。沈墨白逐一查看，沉默良久。
“他们不是靠运气撤离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是有人把我们的计划送出去了。”
林悦点头：“信号外泄路径与内部通讯协议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泄露者熟悉系统架构，甚至可能掌握应急切换逻辑。”
“不是技术问题。”沈墨白将钢笔插回衣袋，“是人。”
他抬眼看向林悦：“你绕路时，有没有碰过那枚怀表？”
林悦一怔，随即摇头：“没有。我一直贴墙移动，没打开战术包。”
沈墨白目光未移：“它刚才在我这边有共振。如果它能传信号，也能被利用。”
林悦没再说话，而是从战术包中取出备用通讯卡，准备更换频段模块。她手指刚触到卡槽，动作却顿住。这张卡本应密封在防干扰袋中，如今袋口已被打开，卡角有明显刮痕，像是被某种工具强行取出过。她记得出发前并未动用此卡。
她将卡递向沈墨白。他接过，对着手电筒查看卡面蚀刻编号，又翻看防干扰袋内壁残留指纹。无明显痕迹，但袋口封胶有重新压合的迹象。
“有人动过你的装备。”他说。
“什么时候？”林悦低声问。
“战斗期间。”沈墨白将卡还给她，“能接触你包的人，只有行动开始后与你近距离协同的队员。”
林悦沉默。她迅速回想交战过程：陈宇在爆炸后曾帮她推开倒塌的货架；沈墨白在汇合时短暂接过她的战术包检查弹药；还有两名队员在烟雾中护送她穿越主厅，其中一人扶过她左臂。
可能性太多。信任的链条正在断裂。
沈墨白从内袋取出那张员工排班表，再次展开。山田一郎的名字仍清晰可见。他盯着那行字，忽然问：“赵老汉提过三月二日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场的有你、我、陈宇，还有两名外围队员。”林悦回答，“但具体日期，我只和你确认过一次。”
“那就是三个人。”沈墨白收起纸张，“密码‘’的来源，只有你知道。”
林悦点头：“我没告诉任何人。”
“可敌人知道。”沈墨白声音冷下来，“他们知道密码能通过，所以提前撤离。他们知道我们需要指纹补全，所以留下血迹误导。他们甚至知道我们会走哪条路。”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林悦肩伤：“从现在起，所有指令必须双人确认。行动路线只在执行前一分钟告知执行者。我们不是被技术压制，是被自己人出卖了。”
林悦深吸一口气：“下一步？”
“封锁所有备用通讯卡使用权限，只保留我与你之间的点对点频段。”沈墨白说，“你负责监控所有异常信号源，我重新梳理每位队员的行动轨迹。尤其是——”他顿了顿，“接触过你装备的人。”
林悦将备用卡重新封入防干扰袋，放入战术包。她刚拉上拉链，忽然察觉包内有异物。她拉开内层暗袋，发现一张未登记的微型胶卷，尺寸与“利刃”标准情报记录卡不符。她取出，对着光查看，胶卷上无图像，但边缘有极细的蚀刻编号，格式与日军特研所档案编码一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墨白突然抬手示意噤声。他指向配电间门口——一道人影正从主控室方向靠近，步伐稳定，未使用任何照明设备，却对地形了如指掌。
两人迅速熄灭光源，贴墙隐匿。人影在门口停顿片刻，似乎在查看控制箱状态，随后转身离去，动作果断，未留下任何痕迹。
沈墨白等了三十秒，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悦，低声道：“刚才那个人，穿的是我们队员的作战服。”
林悦没答话。她正盯着手中胶卷，指尖微微发紧。胶卷编号末尾的数字，与她战术包上刮痕的深度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