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第一缕金光透过窗棂,在郡主府新房的青砖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林晓晓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准时醒来,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她眨了眨眼,有些怔忡地看向身侧——秦烨沉睡的侧颜近在咫尺,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威严,眉宇舒展,呼吸绵长安稳。他们同榻而眠,这认知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陌生的甜蜜与踏实。
她轻手轻脚地想起身,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轻轻揽回。
“还早。”秦烨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低沉沙哑,眼睛并未睁开,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多躺会儿。昨晚……”他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歇得晚。”
林晓晓的脸颊倏地飞红,想起昨夜红烛帐暖的旖旎,忙将微烫的脸颊埋进他肩窝,含混地“嗯”了一声。温存片刻,她终究还是责任心占了上风,抬起头,目光已恢复清明:“今日该去各堂司看看,许多事还等着我们定夺。”
秦烨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满是纵容与欣赏:“听你的。”
两人起身梳洗。不再有侍女鱼贯而入的隆重,只有彼此默契的简单相助。秦烨笨拙却认真地替她理顺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林晓晓则踮脚为他整理衣领。简单的动作,却流转着新婚夫妻间特有的亲昵与温情。
用过早膳——是厨房特意准备的莲子红枣羹和精巧面点,寓意团圆美满——两人携手出了郡主府。
希望谷的清晨依旧忙碌,但氛围又有了微妙的不同。谷民们见到并肩而行的郡主与侯爷,行礼问安时笑容格外真诚灿烂,眼神里除了往日的敬重,更多了“自家主子琴瑟和鸣”的由衷欢喜。几个在井边洗衣的妇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和压低的笑语,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喜庆的余韵。
他们首先来到农事堂。赵老伯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清点新到的粮种,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笑容满面:“郡主,侯爷!正要去禀报呢!南边商队这次带回了好几种耐寒的豆种和菜种,还有几包据说是西域传来的‘金瓜’籽,说是耐储又顶饱!”
林晓晓仔细查看那些种子,又询问了越冬作物的长势和冬肥准备情况。秦烨虽不精农事,却听得认真,偶尔问及仓储和安全防卫的衔接,思虑周全。赵老伯一一作答,末了感慨:“有郡主和侯爷一起掌总,咱们这心里啊,就更踏实了!”
离开农事堂,转向工建堂。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鲁大河洪亮的声音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鲁师傅,何事如此热闹?”林晓晓笑问。
鲁大河抹了把汗,指着地上几件新打造的铁器,兴奋道:“郡主您看!按您之前提的那个‘高炉’的设想,俺们改进了鼓风,这新炼出的铁水纯度更高!打出来的这犁头、锄刃,更锋利更耐用!还有这个,”他捧起一个造型奇特的铁制圆筒,两侧有手柄,“按您画的图,试着做了这个‘手摇鼓风机’,用在灶膛里,火旺又省柴!正想找几个灶台试试呢!”
秦烨拿起那改良的犁头,指腹摩挲过锋利的刃口,眼中闪过赞赏:“好铁。若能装备军中,亦是利器。”
林晓晓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鲁师傅,农具改良优先,但秦烨说的也有道理,一些基础的防卫器械,也可同步研发。图纸和预算,稍后报上来。”
鲁大河干劲十足地应下。
行至商贸司所在的街口,正遇见钱满送几位风尘仆仆的商人出来,双方拱手道别,气氛融洽。钱满转身见到林晓晓和秦烨,小眼睛立刻笑得眯成缝:“郡主,侯爷!大喜啊!刚送走的是并州来的大商贾,看了咱们的毛毡、草药和那些酱料,赞不绝口,当场定了明年开春后三大车的货!还说要派伙计常驻咱们这儿收购山货!”
“好事。”林晓晓颔首,“不过,货源要稳,质量要把牢,咱们‘希望谷’的招牌,刚立起来,金贵得很。”
“郡主放心!规矩都明白!”钱满拍胸脯保证,又压低声音道,“那几位商人私下还打听,说咱们谷里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小人看,咱们那些‘郡主巧思’的小物件,是不是也能……”
林晓晓与秦烨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不急,”秦烨沉稳道,“根基稳了,再图外扩不迟。眼下先把已有的商路维护好。”
说话间,忽闻一阵嘹亮整齐的鸡鸣从禽舍方向传来,中气十足,颇有章法。紧接着,一群灰扑扑的麻雀如一片小乌云般从商业街上空掠过,精准地落在商贸司的屋檐上,叽叽喳喳,小脑袋转来转去,仿佛在巡查。
钱满笑道:“自打金嗓子封了‘大将军’,小旋风它们封了‘斥候营’,这帮小家伙可尽职了!早上定时‘报晓操练’,白天时不时飞来‘巡视’,别说,偷鸡摸狗的小事还真少了!”
林晓晓忍俊不禁,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景观渠边,几只水獭正排着队,将一些落叶枯枝推到岸边,动作一丝不苟,脖颈上的蓝色丝绦随风轻摆。而药田方向,隐约可见几团灰影(土豆一家)在田埂上“巡逻”,绿绦点点。
这充满生趣的一幕,让严肃的巡视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最后来到正在夯实地基、准备木材的“启明书院”工地。周钧正亲自在此督工,见到二人,大步迎上。
“郡主,侯爷。书院的地基按您的要求,选在谷中地势较高、宁静开阔处。图纸已反复核验,木料石料也都备齐了,只等开春化冻,便可全面动工。”周钧汇报着,眼中充满憧憬,“谷里的孩子们听说要建书院,天天跑来瞧,兴奋得不得了。”
林晓晓看着初具轮廓的工地,心潮起伏。教育,是文明传承的火种,是希望谷未来真正的根基。她缓声道:“周大哥辛苦了。书院不仅是教孩子们识字算数,更要教他们农工之理、处世之道、忠义之心。教材之事,我已有些想法,还需与几位有学问的长者细细商议。”
秦烨环视工地,补充道:“防卫亦要考虑。书院乃未来栋梁所在,安全需万无一失。围墙、夜间巡护,要纳入规划。”
周钧郑重应下:“侯爷考虑得是。”
日头渐高,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一圈巡视下来,虽只是走马观花,却让林晓晓对封地初立后的运转情况有了更直观的了解,也让她看到了各处勃发的生机与潜藏的需求。
午间歇息时,两人在府中水榭用了简单的午膳。清风拂过水面,带来初冬的微凉。
“看来,大家都干劲十足。”林晓晓放下汤匙,总结道,“但隐患也有。农事堂过于依赖新种,本地选育得加强;工建堂创新热情高,但标准化和成本控制需留意;商贸司拓张心切,质量与长远规划要平衡;书院是百年大计,师资、教材、管理,千头万绪。”
秦烨为她斟上一杯热茶,接口道:“防卫营需扩编训练,以应对封地扩大后的巡防压力。律法虽已颁布,但宣讲、执行、判例积累,方才开始。还有谷民日益增多,户籍、房屋、公共事务,也需有司专管。”
林晓晓点头,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又缓缓收回,落在秦烨脸上,笑意温柔而坚定:“所以,我们这‘新婚燕尔’,怕是没什么闲工夫风花雪月了。”
秦烨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与你一同理清这些千头万绪,建起我们的家园,便是最好的风花雪月。”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柔几分,“只是,别太累着自己。有些事,可逐步交托给周钧、赵老伯他们。你是郡主,是他们的主心骨,不必事事亲为。”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话语中的关切,林晓晓心中暖流淌过。她反手握紧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我们一起。秦大哥,有你在,我心里格外安定。”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默契已在心中。
下午,郡主府书房。
林晓晓铺开大幅的绢帛,开始绘制更详细的希望谷及周边百里封地的规划图。农田区、工坊区、居住区、商贸区、书院、医署、防卫营驻地、甚至未来的官署区……一一在她笔下呈现,脉络渐清。
秦烨则在一旁,对照着《安宁郡民法度》的初稿,结合上午所见所思,提笔增补修订,尤其侧重于防卫、治安、纠纷调解等条款,字迹遒劲,条理分明。
窗外,小白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轻盈跳上空置的窗台软垫,将自己团成一团银白的毛球,眯着眼假寐,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守护着这一室的静谧与专注。
夕阳西下,为书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晖。两人时而各自沉思,时而低声交流,笔尖在纸绢上沙沙作响,共同勾勒着这片土地的未来蓝图。
新婚的第一日,没有缠绵的耳鬓厮磨,却在紧密的携手并肩中,将彼此的生命与责任更深地融合在一起。对他们而言,这便是最契合的相处,最踏实的浪漫。
希望谷的新篇章,在务实而充满希望的节奏中,悄然翻过了一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