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卿中了状元,跨马游街的风光还未散尽,又一桩天大的荣耀紧随而至——按惯例,新科状元将受邀参加琼林宴,此乃天子为新科进士举办的最高规格恩荣宴会。
赴宴前夜,柳彦卿正由丫鬟伺候着试穿特制的进士礼服,柳念薇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进跟出,好奇地摸摸那精致的补子,又扯扯宽大的袖口。
“大哥,琼林宴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皇帝伯伯会不会又问你问题?”她仰着小脸问。
柳彦卿低头整理腰带,闻言笑道:“应当是君臣同乐,展示恩荣为主。不过御前应对,总需谨慎。” 他心里清楚,琼林宴虽是庆功,却也是新科进士们在皇帝和满朝重臣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同样不容有失。
柳念薇转了转眼珠。【这种高端社交场合,既是机遇也是考场。大哥学问没问题,就怕太端着了。得让他放轻松些,有时候自然流露的真性情,反而比刻意表现更打动人。】
于是她扯着柳彦卿的袖子,开始“童言童语”:“大哥,你记得去年中秋节,我们全家人一起在花园赏月,你给祖父剥石榴,结果汁水溅到娘亲新裙子上,你吓得脸都白了吗?娘亲都没生气,还笑了呢!皇帝伯伯也是人,也会有家人的,对吧?”
柳彦卿动作一顿,想起那次乌龙,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了些。是啊,陛下再威严,也是父亲、是丈夫。展现自己作为“人”的、温和居家的一面,或许并非坏事。
他又想起殿试前妹妹那些“启发”,心中微动,蹲下身与柳念薇平视,温声道:“念薇,那你觉得,大哥明天该如何?”
柳念薇歪着头,假装很认真地思考,然后掰着手指说:“嗯……要笑,像对念薇这样笑!吃饭要香,但不能吧唧嘴!皇帝伯伯要是跟你说话,你就看着他眼睛,好好说。要是别人夸你,要说‘大家一样好’。要是……要是皇帝伯伯问到家里,可以说说娘亲做的桂花糕很好吃!” 她故意说得幼稚,却将“仪态自然”、“谦逊有礼”、“适当展现家庭温情”等要点,以孩童能理解的方式点了出来。
柳彦卿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好,大哥记住了。”
翌日琼林宴,设在皇家御苑。场面果然盛大,景和帝端坐主位,内阁重臣、各部堂官作陪,新科进士们按名次落座,既是殊荣,也倍感压力。
宴饮过半,气氛渐酣。景和帝兴致颇高,特意叫了前三甲上前问话。问到柳彦卿时,除了学问,竟真如柳念薇“预料”那般,随口问起了家常。
“柳卿少年英才,家学渊源。不知平日在家中,有何喜好?” 皇帝语气温和。
柳彦卿想起妹妹的话,心中一暖,从容答道:“回陛下,臣闲暇时,喜陪祖母母亲说话,也爱教导幼妹识字。家母手巧,擅制糕点,臣尤爱其做的桂花糕,清香甜糯。” 他语调平和,提到家人时眼神自然流露温情,毫无矫饰。
这番回答,在一众或慷慨激昂或战战兢兢的应对中,显得格外清新质朴,又充满人间烟火气。景和帝听了,眼中笑意更深,捋须点头:“孝悌之家,方出英才。很好。” 他目光扫过下首几位家中恰有待嫁女儿的重臣,见他们看向柳彦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度,心中似乎有了些计量。
恰在此时,内侍呈上一盘御赐的、做成精巧元宝形状的点心。柳彦卿谢恩后,很自然地拿起一块,却没有立刻自己吃,而是用干净的帕子托着,略微转身,向身后侍立的同年(一位因紧张而有些不适的贡士)示意分享,动作自然而体贴。
这个细微的、关照同僚的举动,被上座的景和帝和在场的几位老臣尽收眼底。谦和友爱,不矜不骄,这份气度,在年轻的状元郎身上显得尤为可贵。
宴会结束时,皇帝特赐柳彦卿御酒三杯,勉励有加,恩宠显而易见。
数日后,圣旨再临永安侯府——不是公务,而是赐婚!
皇帝亲自做媒,将翰林院大学士、清流领袖顾慎行的嫡次女顾晚晴,许配给新科状元柳彦卿为妻!
消息传出,京城再次震动。顾家乃是书香门第,清誉满天下,顾小姐才貌双全,素有贤名。皇帝亲自指婚,这是何等的荣耀和看重!这意味着柳彦卿不仅才学得到了最高认可,其品行家风也获得了帝王的背书,前途简直一片光明!
侯府上下喜气洋洋,柳承业和沈氏对这门婚事满意至极。柳彦卿虽未见过顾家小姐,但对顾家门风和皇帝眼光自是信服的,心中也存了一份期待。
最高兴的莫过于柳念薇。她拍着小手在屋里转圈:“要有嫂嫂啦!好呀好呀!”
【顾家……清流领袖,家教应该很严。顾小姐能被皇帝点中,肯定有过人之处。不过,光听名声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嫂是要跟我们生活一辈子的人,性子好不好,心眼正不正,能不能跟大哥和睦,跟家里处得来,这些都得仔细瞧瞧。】 喜悦之余,她心里那根属于“守护家人”的弦,又悄悄绷紧了。
她可不想再来一个李姨娘那样的搅家精。这位未来的大嫂,她得亲自替大哥把把关!
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由宫中一位与顾家相熟的老嬷嬷牵线,安排了一场“偶遇”——顾夫人携女顾晚晴前往京郊着名的慈恩寺上香祈福,而沈氏则“恰巧”也带着柳念薇去了同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