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火锅宴上，滚汤烫出贼耳朵！
这天傍晚，雪停了，天更冷。侯府正院的暖阁里却热气蒸腾，笑声不断。
大大的圆桌中央，架着那口崭新的紫铜火锅，炭火在底下烧得旺旺的，中间的烟囱咕嘟嘟冒着热气。锅里是鸳鸯汤底，一边是奶白浓郁的骨头菌汤，翻滚着红枣枸杞；另一边是红亮喷香的辣汤，漂浮着茱萸、花椒和几粒葱姜，辛香扑鼻。
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涮品：码得整整齐齐、薄如纸张的羊羔肉片、雪花牛肉片；片得晶莹剔透的黑鱼片、虾滑；冻豆腐、鲜豆腐、油豆皮；洗净的娃娃菜、菠菜、蒿子秆；泡发的香菇、木耳、金针菇；还有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蘸料。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这新奇阵仗，乐得合不拢嘴：“这锅子好，暖和！看着就热闹！”
柳承业、沈氏、柳彦卿、柳彦博依次落座。柳念薇被特制的高脚椅固定在柳彦博旁边（方便他照顾），面前放着专为她准备的不烫手小木碗和特制小筷子（练习用）。
“来来来，都动筷子！”柳承业心情大好，率先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汤里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卷曲，蘸了麻酱放入口中，鲜嫩无比，满口生香，“唔！好！果然别有风味！”
大家纷纷开动。柳彦博最是积极，涮了鱼片喂给妹妹，又忙着给自己涮辣锅里的牛肉，吃得嘶哈嘶哈，直呼过瘾。柳彦卿斯文些，但也被这热闹有趣的吃法吸引，多吃了几筷子。沈氏细心照顾着老夫人，为她涮些易消化的豆腐蔬菜。
柳念薇小嘴忙个不停，涮好的肉片吹凉了，吃得腮帮子鼓鼓，蘸一点不辣的酱料，美得眼睛都眯起来。
【好吃！就是这个味道！热闹！暖和！】 她心里满足地感叹，小手还想去够远处的虾滑。
暖阁里炭火旺，锅子热，加上人多，窗户便开了一条小缝透气。欢声笑语夹杂着碗筷轻碰和汤锅的咕嘟声，飘出窗外。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正埋头对付一块冻豆腐的柳念薇，小耳朵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到窗外，除了风声，还有一点极轻微的、不属于风雪的声音——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呼吸，还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那条窗缝。窗纸被屋内的热气熏得有些朦胧，但依稀能看到外面廊下灯笼的光晕。
【外面有人？】 她心里嘀咕，停止了咀嚼，【这么冷的天，不待在屋里，在窗户外头干什么？偷听？_
这警觉的念头，立刻传给了离她最近的柳彦博和沈氏。
柳彦博正夹着一筷子辣牛肉往嘴里送，闻言动作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沈氏也放下了筷子，微微侧耳。
柳念薇为了确认，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带着孩童好奇的声音，指着窗户说：“咿呀……外面……有影子……”
桌上说笑声微微一滞。柳承业和老夫人也察觉了异样。
柳彦博反应最快，他脸上还带着笑，声音却提高了些，仿佛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要说这火锅，精髓就在这汤底和蘸料！尤其是这辣汤底，用的是西域来的‘魔鬼椒’，听说沾上一点，舌头能麻半天！这配方可是咱们府上独一份，金贵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夹起一大片饱蘸了红亮辣油的牛肉，猛地站起身，装作要给窗边多宝阁上盆栽“加料”的滑稽样子，脚下却似乎被凳子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整个人向窗户方向踉跄扑去，手里那片油汪汪、裹满辣椒的牛肉，“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从那条窗缝飞了出去！
“啊！” 窗外立刻传来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惊叫，是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响。
“谁在外面？！”柳承业厉声喝道。
柳彦博早已稳住身形，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寒风灌入，只见窗外廊柱下，一个穿着二等丫鬟服饰、约莫十五六岁的丫头，正捂着半边脸，疼得原地跺脚，眼泪直流——那片滚烫的、裹满辣油的牛肉，正正好糊在她侧脸和耳朵上，烫得她龇牙咧嘴，辣味呛得她连连咳嗽，想擦又不敢用力擦，狼狈不堪。她脚边还倒着一个原本放在廊下的小花盆。
听到开窗声和侯爷的喝问，丫鬟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了，“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暖阁里的人都走了出来。灯笼光照下，看清了丫鬟的脸。
“红绡？”沈氏认出来，这是老夫人院里一个负责针线的二等丫鬟，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怎么会在主子们用饭时偷偷躲在窗外？
柳承业面沉如水：“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躲在主子窗外，意欲何为？说！”
红绡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奴婢……奴婢没有……只是路过……听见里头热闹，好奇……看了一眼……”
“好奇？看了一眼需要贴着窗缝站这么久？”柳彦博冷笑，捡起地上那片已经沾了雪泥的牛肉，“还特意挑了这么个背光的死角？说！谁让你来的？偷听什么？”
红绡只是磕头哭泣，咬死了只是好奇。
柳念薇被沈氏抱着，看着地上跪着的丫鬟，又看看她脸上那明显的红油和烫痕，小鼻子皱了皱。她刚才听到的呼吸声很轻，很紧张，不像是随意路过的好奇。而且……
【她袖口那里，】柳念薇仔细看去，【露出来一点点里面中衣的袖子，那料子……好像是夏天府里给各房主子做的冰丝绸里衣？二等丫鬟，能用这个？还有，她耳朵上……有个很小的新伤口，像是戴耳环扯的？可丫鬟不是不许戴耳环吗？_
沈氏和柳承业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一个二等丫鬟，用着主子的料子，偷偷戴耳饰，还深夜潜伏在主子窗外……这绝不是简单的“好奇”！
“刘嬷嬷！”沈氏沉声吩咐，“带她下去，仔细搜身！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再叫人去她住处搜！”
红绡一听要搜身搜住处，彻底慌了，瘫软在地。
很快，结果出来了。从红绡身上搜出了一对小小的、成色不错的银丁香耳环（正是她耳朵上新伤的原因），一小锭约莫二两的银子（绝非丫鬟月钱能及）。从她住处枕头芯里，翻出了几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纸条，上面记录着一些零碎信息，比如“侯爷某日见了某位大人”、“夫人准备某样礼物”、“二少爷采买了某物”等等，都是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可能拼凑出府内动态的琐事。
最重要的是，还找到了一枚压在最下面的、刻着特殊徽记的铜牌——那是已故二叔公柳永年私下禁养的一批暗哨所用的标识！柳永年倒台后，这批人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潜藏在府里！
原来这红绡，竟是柳永年多年前就暗中安插在老夫人院里的眼线！柳永年死后，她失去了上线和指令，但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受其他人指使（有待审讯），仍习惯性地收集府内消息，今夜更是被暖阁不同寻常的热闹吸引，想探听究竟，却没想到被一顿“火锅宴”意外烫了出来！
真相大白。柳承业又惊又怒，府里竟还藏着这样的隐患！
红绡被严加看管，等待进一步审讯发落。火锅宴被这么一搅，自然也吃不消停了，但揪出了一个隐藏的钉子，比吃十顿火锅都让人安心。
回到暖阁，炭火依旧，锅子还在微微翻滚，香气犹存。柳念薇看着那锅红汤，咂咂嘴。
【虽然没吃完……但是抓到了坏蛋。】 她心里想着，有点遗憾，又有点小自豪，【辣汤……还挺有用的嘛。_
柳彦博嘿嘿一笑，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多亏了小妹嘴馋想吃锅子，又多亏了你耳朵尖！来，二哥奖励你，最后那片虾滑，归你了！”
一场旨在驱寒美食的创新家宴，意外成了清除残余隐患的契机。小祖宗的心声和机敏，再次在轻松日常中，立下大功。侯府这栋大宅，就在这一次次或惊心动魄、或温馨有趣的“意外”中，被守护得愈加严密，也愈加有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