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坊市因天机阁拍卖会而沸腾,但叶不凡并未直接前往那万众瞩目的会场。他深知,以自己的“知名度”和目前伪装的身份,贸然出现在那种场合,无异于自投罗网。流云剑派和万刃山的人恐怕早已将拍卖大殿围成了铁桶,就等他现身。
“与其去凑那烫手的热闹,不如另辟蹊径。”叶不凡心中早有计较。他记得钱通曾提过,天机阁在举办大型拍卖会的同时,往往也会在偏殿开设一个“自由交易区”和“鉴宝阁”,供未能进入主会场的修士交易物品,或请天机阁的鉴宝师鉴定不明之物。那里鱼龙混杂,反而更容易隐藏,说不定还能淘到意想不到的宝贝。
于是,拍卖会正式开始后,叶不凡悄然来到了位于主殿侧翼的鉴宝阁。这里同样人声鼎沸,但修士的修为普遍在筑基期及以下,金丹修士寥寥无几,且大多行色匆匆。他维持着筑基后期的伪装,肩头趴着伪装成黄鼠狼的咩咩兽,背后罩着布套的造化铲,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鉴宝阁分为数个区域,有专门鉴定药材的“百草轩”,鉴定矿物的“金石坊”,鉴定法器符箓的“灵工阁”,以及一个最大的、专门鉴定各种稀奇古怪、来历不明之物的“奇物斋”。叶不凡信步走向奇物斋。
斋内摊位林立,许多修士将自家祖传的、探险所得的、或是根本搞不清楚用途的物件摆出来,希望能被识货之人看上,或请天机阁的鉴宝师掌眼。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鉴定师的点评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叶不凡看似随意地逛着,实则神识微动,悄然沟通肩头的咩咩兽和背后的造化铲。这两货对宝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
果然,没走多远,咩咩兽的小鼻子就轻轻抽动起来,小爪子扯了扯叶不凡的头发,指向一个角落里的摊位。那摊主是个愁眉苦脸、修为只有练气大圆满的老者,摊位上零零散摆放着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几株蔫了吧唧的草药,还有几个锈迹斑斑、形状古怪的金属碎片,看起来毫无灵气波动,生意冷清。
造化铲也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疑惑和渴望的波动,指向摊位上一块黑乎乎、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仿佛是什么器物碎裂后残片的铁块。那铁块毫不起眼,甚至比旁边的矿石还要破旧。
叶不凡心中一动,走了过去。他先拿起一株草药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矿石,最后才貌似不经意地拿起那块铁片,入手微沉,冰凉,神探入,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老板,这破铁片怎么卖?”叶不凡随口问道,语气带着嫌弃。
老者见有客上门,连忙堆起笑容:“道友,这可不是破铁片,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古物,据说是从天外陨石里炼出来的,坚硬无比……”
旁边几个摊主闻言嗤笑:“老刘头,你又开始编故事了!这玩意你都摆摊十年了,狗都嫌钝!”
老者脸一红,讪讪道:“五……五十下品灵石就好。”
叶不凡眉头一皱:“五十?你抢钱啊!这玩意除了沉点,有啥用?五块灵石,爱卖不卖。”他作势要放下。
“卖!卖!五块就五块!”老者生怕他反悔,连忙答应。这铁片在他手里几十年,一直当废铁,能换五块灵石也是好的。
叶不凡付了灵石,将铁片随手揣进怀里,继续闲逛。周围人纷纷摇头,觉得这筑基修士脑子不太灵光。
然而,当叶不凡走到一处人少的廊柱后,再次取出铁片时,情况陡变!怀里的咩咩兽变得焦躁不安,对着铁片龇牙低吼。背后的造化铲更是剧烈震颤起来,布套都遮掩不住那股急切之意!
叶不凡连忙将神识集中,全力探向铁片。这一次,他运转《五行衍道诀》,尤其是将一丝得自厚土原的土行本源之力缓缓注入铁片。
起初依旧毫无动静,但随着土行本源的深入,铁片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层极其隐秘、高明的伪装禁制,在土行本源的同源气息刺激下,悄然松动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松动,让叶不凡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却精纯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太阴寒铁的气息!更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威!
“这是……沾染了真龙之血的太阴寒铁碎片?!”叶不凡心中巨震!太阴寒铁是炼制冰系、魂系法宝的顶级神材,举世罕见!而沾染了真龙之血的太阴寒铁,更是传说中的东西,蕴含一丝真龙法则和太阴之力,价值无法估量!这碎片,很可能是某件惊天动地的魔道或鬼道至宝的一部分!
难怪咩咩兽(大地瑞兽,对龙血敏感)和造化铲(本能渴望高级材料)反应如此剧烈!这简直是无价之宝!五块下品灵石?这漏捡得堪比挖到了一条上品灵脉!
叶不凡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不动声色地将铁片收好,决定回去再慢慢研究。他正准备离开鉴宝阁,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个摊位前,围了不少人,似乎起了争执。
他本不想多事,但神识扫过,却发现争执的一方,竟是之前在万木林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木宗弟子柳萱!此刻她脸色涨红,手中紧紧握着一截枯黄的藤根,正与摊主和一个华服青年理论。
“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我已经付了灵石!”柳萱急道。
那摊主是个三角眼的瘦高个,筑基初期修为,冷笑道:“小姑娘,你付的定金而已,我又没答应卖给你!这位李公子出价更高,自然是价高者得!”
那被称为李公子的华服青年,修为在筑基中期,神色倨傲,轻蔑地瞥了柳萱一眼:“区区青木宗弟子,也敢跟本公子争东西?这‘枯荣藤心’本公子要了,识相的就赶紧滚开!”
柳萱气得眼圈发红:“你……你们不讲道理!”
叶不凡认得那截枯荣藤心,是一种颇为罕见的木系灵物,蕴含生死枯荣之意,对修炼木系功法有奇效,但价值也就数千灵石顶天。看来是这李公子仗势欺人。
他本不欲插手,但想到这柳萱心性不坏,在万木林时还算有礼,便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叶不凡淡淡开口,金丹修士的一丝无形威压悄然释放。
那摊主和李公子感受到压力,脸色微变。李公子打量了一下叶不凡(筑基后期伪装),虽然有些忌惮,但仗着家世,依旧强硬道:“阁下是谁?想管闲事?”
叶不凡没理他,看向柳萱:“柳姑娘,这藤心是你先谈好的?”
柳萱见到叶不凡,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正是在万木林救过他们的那位神秘前辈(虽然叶不凡改变了容貌,但声音和气息让她感觉熟悉),顿时如同见到救星,连忙点头:“是的,前辈!我已经付了一百灵石的定金!”
叶不凡看向摊主:“既已收定,为何反悔?”
摊主被他目光一扫,心头发虚,强辩道:“又……又没立字据!做买卖,价高者得,天经地义!”
叶不凡笑了,笑容很冷。他拍了拍背后的造化铲(布套):“锅铲兄,你说,这道理讲得通吗?”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那被布套罩着的、像根烧火棍似的玩意儿,竟然……自己动了动?仿佛在摇头?
李公子嗤笑:“装神弄鬼!拿根烧火棍吓唬谁?”
叶不凡也不生气,对摊主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按坊市规矩,定金双倍返还,这藤心,柳姑娘按原价买走。如何?”
这已是极为公道的处理方式。但那李公子却不干了:“凭什么!本公子出双倍价!这藤心我要定了!”他身后两个筑基初期的护卫也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叶不凡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法讲道理了。”
他话音未落,背后那“烧火棍”突然“哐当”一声,自己掉在了地上,布套散开,露出了里面那口黑乎乎、毫不起眼的锅铲。锅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柳萱和那摊主。这什么情况?法器自己掉地上了?还装死?
李公子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法宝!原来真是口破锅铲!还掉地上了!笑死本公子了!”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那口“装死”的锅铲,铲柄突然轻轻敲了敲地面。
咚!
一声轻响,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一股无形却磅礴厚重的土行之力,以锅铲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李公子和他的两个护卫,只觉得浑身一沉,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双腿一软,“噗通”“噗通”全部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摊主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也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纷纷后退,面露骇然之色!
唯有柳萱,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并未受到影响。她震惊地看着地上那口看似普通的锅铲,又看了看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的叶不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口锅铲……竟有如此威力?!
叶不凡弯腰,慢悠悠地捡起造化铲,重新罩上布套,仿佛只是捡起一件不小心掉落的普通物品。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李公子几人,对那吓傻的摊主淡淡道:“现在,可以按规矩办了吗?”
摊主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能能能!前辈饶命!小的这就退定金!双倍!藤心送给这位姑娘!分文不取!”他连忙掏出灵石塞给柳萱,并把藤心双手奉上。
叶不凡看向柳萱,微微一笑:“东西拿好,走吧。”
柳萱如梦初醒,接过藤心,感激地看了叶不凡一眼,低声道:“多谢前辈!”然后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叶不凡也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再看那李公子一眼。直到他走远,那如山般的压力才骤然消失。李公子几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气,脸上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他们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对方绝对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经此一闹,叶不凡知道这鉴宝阁也不能久留了。他收获了一块疑似至宝碎片的太阴寒铁,目的已经达到。他悄然离开鉴宝阁,决定先回客栈,研究一下这铁片的奥秘,再图后续。
至于拍卖会主会场那边的风云激荡,以及那枚注定会引起腥风血雨的洞府钥匙……他暂时选择了作壁上观。有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是更好的策略。而他,手握造化铲,或许不仅能做黄雀,还能把蝉和螳螂都……一锅炖了?
(第十卷:金丹称尊与宗门俯首,坊市暗流涌动,叶不凡悄然布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