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舟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会发生什么。
按理说他聪明的话，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惹怒萧肃。
但他又实在是忍无可忍，本来他能去封地或是留在京城做一个潇洒自在的王爷，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困在皇宫里，像被折断翅膀的鸟，与自由竟是再无缘。
越想越气。
被迫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已经够烦了，还要被指责，凭什么？
果然，萧肃被他这番话气得是七窍生烟，他指着萧其舟的鼻子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没有你……若是没有你的话……”
萧其舟也是豁出去了：“没有我又如何？没有我还有老八，再不济还有七哥，反正落不到你身上。”
“哦对了，”萧其舟瞥了一眼贤王，意味不明道，“还有三皇兄呢。”
突然被点名的萧岩吓了一跳，他快速看了一眼萧肃，茫然道：“我、我不行的啊，我什么也不会。”
“确实，你什么也不会，所以你注定只能当个狗腿子，”萧其舟淡淡道，“六哥真是可惜了，要还活着，指不定还能更热闹一些。”
论嘴皮子，萧其舟不敢说自己多厉害，但说什么能戳萧肃萧岩的心窝子，他一戳一个准。
萧岩的脸色十分难看，可他又无法反驳。
他没有萧其舟这么好的命，如果不抱大腿的话，早就在争夺战里灰飞烟灭了。
看到萧岩黑如锅底的脸，萧其舟有种说不出的爽。
“那又如何？”萧岩道，“能笑到最后就行。”
萧其舟嗤笑一声：“是，那我祝三哥你得偿所愿。”
“你……”
“够了！”萧肃不耐烦地打断这毫无意义的对话，“老九，你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萧其舟心里冷笑，他又不是蠢，怎么会搞不清状况？
“怎么？打算强行上位？还是准备逼宫？”事到如今，萧其舟很冷静。
萧肃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瘆人的笑容：“都不，我要让你主动让位。”
萧其舟只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在说笑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
他不作声了，胸口的刺痛让他眼睛都跟着疼，眼前一片模糊。
“你……你做了什么？”萧其舟一手撑着案桌，一手用力抠手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看来我身边的人被你买通了不少。”
萧肃笑：“怎么能说是买通？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说得好听。
萧其舟很难受，不知萧肃给他下了什么毒，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应该不会那么快死去。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敢和萧肃叫板。
“是么……”萧其舟咳了好几声，呕出一口血后倒是好多了，“我还是那句话，祝你们……得偿所愿！”
萧岩忍不住了，呸了几声：“别跟他废话了，快把玉玺找出来，然后写传位诏书！”
话音一落，他率先在大殿里翻找起来。
萧其舟看着萧岩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殿里翻来翻去，书、奏折、笔墨纸砚以及博古架上的珍藏都被他扔落在地。
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了，萧岩的眼底一片猩红，多年的隐忍即将破土发芽，他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可是……
萧岩快把整个宫殿翻了过来，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在哪……到底在哪！”萧岩冲上去死死攥住萧其舟的领口，望向他的眼神是想要把他活剥一样。
“放手！”萧其舟甩开他的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杀了你——”
“住手！老三，冷静点。”
萧岩心不甘情不愿地后退。
“怎么？不继续找了？”萧其舟坐回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才道，“嘶，要不你给我个痛快得了，这毒还挺磨人。”
萧其舟这么说也是有底气的，一日找不到玉玺，萧肃就不会杀了他。
不过身体上遭受点折磨是难免的。
“老九，玉玺到底在哪？”萧肃这时也明白了，哪怕萧其舟是个蠢货，也知道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匿起来。
找不到玉玺，这把龙椅他就坐不得。
方才还叭叭说话的萧其舟，此刻就跟哑了似的，紧闭着嘴，问什么也不答。
他就是故意的！
萧岩气得不行，又想揍他。
突然，萧其舟一阵猛咳，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那种，喉咙巨疼，不断地往外吐血。
他无法维持坐姿，直接跪倒在地。
一双崭新的黑鞋入眼，萧肃在他身前缓缓蹲下：“老九……”
萧肃用力扯住萧其舟的头发，似恶鬼一般在他耳边低语：“你中的毒叫幻梦，每日毒发之时你会陷入无尽的梦里，直到你受折磨致死。”
“老九，你从小就娇贵，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
“乖乖告诉我玉玺在哪，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鲜血从嘴角流下，头皮也疼得发麻，可萧其舟还是努力扬起个嘲讽的笑：“你又、又如何……如何得知我受不住？”
“敬酒不吃吃罚酒！”萧肃甩开他，嫌恶的擦擦手，“叫易和过来！”
萧其舟趴在地方，心想：哦，原来敌人竟在自己身边。
-
易和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眼睛四处乱瞟，看到案桌后倒在地上的皇上。
易和心一凛，便装作没看到。
“王爷，有何吩咐？”易和恭敬道。
“他把玉玺藏起来了，你去查，就算把整个皇宫都翻一遍，也要给我找出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易和眉头一皱：“属下知道！”
萧其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禁卫军副统领在收到命令后匆忙离开，他自嘲地笑笑。
他的周围，就跟破败的屋子似的，四处漏风。
“让人封锁这里，就说皇上身体抱恙，任何人不得靠近，”萧肃又警告萧岩，“在找到玉玺之前，他不能死。”
萧岩敛去眼里的妒恨，悻悻地应是。
萧其舟呼出一口气，至少今天命是保住了。
眼皮子逐渐变沉，想起方才萧肃说的话，萧其舟的心里总算有了害怕的情绪。
我说表哥，我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萧其舟慢慢闭上眼睛，开始陷入噩梦里。
……
叶云洲这两日都没睡好，许是做了什么噩梦，不过醒来全都忘了。
顾灿看到他乌青的黑眼圈，问道：“昨晚又没睡好？等会儿要不要补个回笼觉？”
“不了，”叶云洲揉揉眉心，“等会儿出去逛逛？买点年货什么的。”
顾灿“啊”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在禁足。”
叶云洲确实忘了。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长时间足不出户的记录，现在俨然是腻味了在家的日子。
顾灿深知天天在家有多无聊，上辈子她就经常待在院子里，看着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心生羡慕。
“要不你乔装打扮一番，我们偷偷出去？”顾灿提议道，“反正萧星景都偷溜出去过，我们也可以。”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刚好她也没逛过临近春节的京城，想看看大家都在买什么。
叶云洲无法拒绝顾灿，只觉得现在的她就像只撒娇的大白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时候，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没人能说“不”。
他刚想答应，一个小厮就从院外走进来：“少爷，有人求见。”
叶云洲和顾灿对视一眼，谁会这个时候上门？
“知道是何人吗？”
小厮摇头：“他没有说明身份，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小厮拿出一块玉佩，叶云洲一看，认出了这块玉佩：“赶紧请他进来。”
“是！”
顾灿好奇地问道：“是谁？”
叶云洲：“那个玉佩，我在方明身上见过。”
方明，也就是方连玉和方宁的父亲，这个时候上门，所谓何事？
-
方明被带进来的时候，顾灿差点没认出他。
他穿着小厮的衣服，脸上不知道是抹了锅灰还是什么，黑得看不清五官。走路故意佝偻着背，从背后看谁能想到这是工部侍郎大人。
叶云洲也差点没认出：“方大人，你这是？”
方明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脸，没想到越擦越黑。
顾灿：“……”
叶云洲：“……”
“方大人，需要水吗？”顾灿实在看不下去，委婉问道。
方明擦脸的手一顿，放下了：“不了，我此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跟将军说。”
叶云洲收起脸上的笑，问道：“发生何事，慢慢说。”
方明道：“将军，皇上已经有三日未上早朝了。”
叶云洲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这几日萧其舟都称病，没有出现。
一开始方明也猜皇上是不是染了风寒，可接连两日都这样，他品出了一丝不对。
且不说皇上年纪轻轻，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皇上都不会缺席早朝。
可连着三日都这样，要么就是染了很严重的病，要么就是……后一个猜想让方明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住脑，不敢再猜测下去。
回到家后，方明越想越不对劲。
不论是皇上突然对叶将军发难还是曹统领迟迟不肯回朝堂上，都不符合他们的为人处事。
这么一想，方明不敢再耽搁，只想着赶紧上门告知叶云洲。又怕四周有人监视，连自家儿子都没知会一声，让人拿了身下人的衣服，乔装过后偷偷从后门出去。
“他不可能病了。”叶云洲十分笃定。
顾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杜若现在在宫里，如果真是什么疑难杂症，悄悄喊他过去就行。
怎么可能拖着三日不上早朝。
“大意了！”叶云洲暗自责怪自己，居然对外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宝庆，赶紧把风行召回来！”
方明的猜测成真，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应该早点来告知将军的，”方明心里突突，也怕因为自己的犹豫害了皇上，“是我不够警醒。”
叶云洲宽慰道：“不怪大人，大人能告知我，感激不尽。今日不方便招待大人，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这是在委婉的赶人了，方明也知道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也是碍事，赶紧起身道：“将军客气，那我便不打扰了，有需要将军尽管吩咐。”
方明走后没多久，风行匆匆赶来。
“小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叶云洲拿起身边的茶杯就砸过去：“让你仔细盯着睿王府，你盯到什么地方去了？”
茶杯砸在风行身上，虽然不疼，但风行不敢躲。
叶云洲冷着脸的时候，很吓人，这也是顾灿第一次看到叶云洲发这么大火。
就是面对着二房三房得寸进尺时，他也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
“将、将军，属下有好好盯着，这……这段时间没什么发生什么异常啊。”风行也不敢贫了，说话都严肃几分。
“呵……”叶云洲呵笑一声，懒得解释，“我要进宫一趟，至于惩罚，事情了了自己去领罚。”
风行不敢有异：“是。”
他马上去安排马车。
院里只声顾灿和叶云洲二人时，叶云洲才缓了脸上的表情：“我要去看看，皇上极有可能出事了。”
“我知道，”顾灿点点头，“需要告诉曹统领么？”
叶云洲本来也打算马上通知曹德，现在古顾灿主动开口，他便道：“你要去曹府？”
“此事非同小可，我亲自跑一趟比较好。”交给谁去做，顾灿都不放心。
叶云洲想与其让顾灿独自一人在家，不如跟在曹德身边会比较安全。他这一趟进宫也不知会发生何事，何时才能回来。
“你千万要小心，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待在曹府。”
顾灿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好。”
风行动作很快，叶云洲回府换了一身衣服，临走前顾灿看到他手边的剑。
她猜测那是叶云洲惯用的武器，没有多问。
反而是笑着张开手：“来抱一下，祝我们这次圆满解决所有问题。”
“好，”叶云洲也张开手搂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吻了一口，“你乖，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顾灿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叶云洲后背：“好，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