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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上的上海虹口区只是是一小块,但这实际上对土生土长的徐来说,他清楚的知道这可是以吴淞口、北四川路为径,两路分支马路昆山路、峨眉路、塘沽路、狄思威路等为纬的大片“日本化”街区。

看着上海做为中国的“钱袋子”,却被各国列强们刮分得四分五裂,徐来眼角不自觉地感到一股潮湿,目光又落在虹口地区日本人所建的汇山码头上。

这汇山码头虽不如邮船中央码头和大阪码头大,但大货轮也有四五条,徐来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慢慢形成。

次日。

徐公馆内。

“徐少爷,我一老妈子就不去了吧?”程妈擦擦刚洗干净的手,有点局促不安。

“姆妈,没事,岩井先生说了请我们一起去,你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程海拥着程妈笑道。

“程妈,一起去吧,要不是在日本时岩井君替我周旋担保,我都回不了中国。”徐来知道岩井英一为什么要请他们一起去,留程妈一个人在家中,反而让他不安心。

“走吧,程海,今天你来开这台车。”他把手中的汽车钥匙抛到程海手中。

“少爷,你就惯着他吧。”换了一身衣衫的程妈正好出来.......

一路上,程妈都探出头看着外面街头上的各种各样的店铺.....

“程海,你平日就应该多带你姆妈出来看看,整日除了厨房就是菜场。”陪程妈坐在后座的徐来笑着说道:“这车钥匙你拿着,我报社里还有一套备用的车钥匙。”

“来哥,这怎么好意思呢?”程海手握着方向盘。

“怎么不好意思?以后你就帮着报社开车,罗伦斯正好要找一个司机,你先开我的车练练手,省得你在报社胡思乱想的。”徐来也是担心他老是缠着向南,到时生出什么事端来就不好了。

程海本就是小孩心性,一听有车可以天天开,那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向南的事似乎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徐来这才又把视线移到了车窗外.......

“来哥,狄思威路到了。”程海侧头就看见了一旁的路牌下有人等着。

车停到路牌下,徐来打开车门一看:是那天同岩井英一一同来的麻田一郎。

再看他身后狄思威路的入口处设了岗哨,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健硕男子站在两旁。

徐来这才明白为什么岩井英一要派人来接他们了。

麻田一郎见是徐来他们的车,连忙示意要那几个站岗的黑衣人把关卡给搬开让路。

徐来这才招呼麻田一郎上车,一路滔滔地到了岩井英一的家中。

迎接他们的是岩井英一的夫人惠子。

惠子是一位典型的日本女人,长得珠圆玉润的,一身红底白鹤的和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的端庄。

徐来几人刚进院子,她就拿来几双拖鞋要给他们换上。

这下可难倒了程妈:“这...这我不习惯。”

惠子好像不怎么听得懂中文,依旧笑眯眯的拿着拖鞋递给她。

徐来见状,只好用日语对惠子解释:“夫人,她穿不惯你们日本的这种夹板拖鞋,还请见谅。”

其实是程妈裹了小脚的缘故。[注:缠足是中国古代一种陋习。是用布将女性双脚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一般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缠足,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后方将布带解开,也有终身缠裹者。

缠足开始的时间有夏禹、商代、春秋战国、隋、五代、宋等多种说法。学者高洪兴专业着作《缠足史》考证,缠足开始于北宋后期,兴起于南宋。元代的缠足继续向纤小的方向发展。明清时期缠足进入鼎盛期。缠足之风蔓延至社会各阶层的女子, 不论贫富贵贱,都纷纷缠足,但不缠足者也不在少数。清朝被推翻后,孙中山正式下令禁止缠足。到了五四运动时期,缠足更成为各派革命运动和激进分子讨伐的对象,陈独秀、李大钊等人都曾撰文痛斥缠足对妇女的摧残和压迫。新中国成立后,缠足恶习被彻底废止,中国的妇女才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

惠子这才“哦”了一声,赶紧放下拖鞋,连连摆手:“你们不习惯穿,进来就好了。”

徐来几人穿过进门的小花园,上了几级台阶,惠子推开日式的推拉木门,弯腰请他们进去。

只见榻榻米上的矮桌上早已准备好了一桌菜。

“怕你们吃不惯料理,我夫人给你们蒸了些大闸蟹,还蒸了些米饭。”岩井英一很客气的招呼他们落座。

席间宾主尽欢间,程海试了试生三文鱼片沾芥末,然后放进嘴里,一口吞进口里,呛得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这芥末太冲了,吃不了这个。”程海放下筷子,接连喝了几杯水。

程妈则只吃了些蒸饭和寿司。

徐来笑着递过一张纸巾给程海:“芥末只需沾一点点,你以为它是酱油啊?”

说完,他自顾自的夹起一块薄薄的三文鱼片,又沾了些许芥末,这才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才咽下去:“岩井君,这生鱼片其实在中国的唐朝就盛行这种吃法了,当时的称谓叫生鱼脍。”

岩井英一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置可否,只是举起酒杯:“来,这清酒可是我母亲亲手酿的,大家都尝尝......”

这时麻田一郎走了进来,同岩井英一耳语了几句,岩井英一脸色微变,站起来朝徐来几人深鞠了一躬:“抱歉,失陪下。”

岩井英一走到院子中间停下:“电线少了?你们怎么做事的?”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没多少时间了,厨房和客厅的监听就暂时别安装,早点撤退。”

原来,岩井英一趁着请徐来到自己家中做客的时间,派麻田一郎去徐公馆铺好线路,侦听室就设在徐公馆的隔壁小洋房。

这就是徐来早就察觉有人用望远镜监视他的那栋小洋房。

但徐来万万没想到的是岩井英一会在他家里,徐公馆铺设线路搞侦听。这日本人干活精细是他们的特长。

徐来见岩井英一同麻田一郎讲完话,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岩井君,今日还有一桩事想请老同学帮忙。”徐来百转千回的在脑海里想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口。

“徐桑,请讲,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岩井英一名义上还是一名日本商人。

“你能帮我在汇山码头租一条货船吗?我想运点货去杭州。”

“杭州?那没多远,这个包在我身上,只是价钱你们自己去谈。”岩井英一知道这日本人把控的码头,只有日本人去租货船才行的。

“要不是答应了杭州的老板,收他手里一批紧俏的丝绸,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徐来轻啜了一口惠子夫人刚泡的茶。

丝绸?岩井英一眼睛一闪:“徐桑,你能弄到丝绸,怎么不同我讲?”

“岩井君,你对中国的丝绸也感兴趣?”徐来哪能不知道日本人最喜欢中国产的丝绸:“放心,如果老同学想要,随时可以给你组织货源。”

徐来本就没打算这船丝绸能赚大钱,他图的是这条运丝绸的货船而已。

“徐桑,你来我商贸行帮忙也有些时日了,不是我说你,你真是一点也不上心。”岩井英一假意责怪道。

“那老同学,我自罚三杯。”徐来自斟自饮的连喝了三杯清酒。

“徐桑,你的,太狡猾了。”岩井英一把手中的杯子一放,似乎有些不高兴。

程海见状,想替徐来解释,不料岩井英一本来板着的脸突然又哈哈一笑,指着徐来:

“徐桑,你就是想趁机多喝几杯。”

“岩井君,这老人家自己酿的酒有个心意在里头,喝起来的滋味自然不一样。”徐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岩井英一:“想必老同学喝着这清酒,一定想起了远在日本爱知郡村中村的母亲吧?”

这话一出,似乎击中了岩井英一的心事,他眼睛的闪着泪光:“徐桑真是我的知己。”

一旁的程妈和程海也停下筷子看着岩井英一,知道他是想自己的母亲了。

“岩井先生若思念母亲,多多回家看看便是......”程妈这话一出口,自觉不妥,有几分尴尬的又想解释.....

“程妈,借您吉言,来,为我能早日回日本看我母亲干一杯。”岩井英一似乎听了程妈的话心情又好了些许。

正在这时,他的夫人惠子也正端上来一些饭后糕点和水果。

见他们举杯喝酒,她也浅浅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