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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太保隐秘入宫,风暴突袭世家

武进受伤后的第三日,铁卫率一众亲卫从侯府赶到了军营。这次出城没有受到丝毫阻拦,因为他拿着检校司和禁军两块通行令牌。

路上那些架子和钉在上面的尸体还在,不过又被斥候又浇上火油烧成了焦炭。本来就有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道,现在又夹杂着火油燃烧后的熏人气味,这一路上铁卫他们都是把扎紧在脸上的布巾子紧了又紧,不时地撒上些水隔绝气味。

即使这样到了大营前,几人还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干呕了一阵。铁卫道:“斥候队这些杀才,尽出些变态的招数,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赶路了,吐得我胆汁都没了。”其他亲卫也没好哪去,脸色都不大好。

几人牵着马到了大营前,铁卫见今日在营门值守的折冲府校尉宋崇伦是旧识,便打趣道:“斥候队那群兔崽子只是将那群凶人烤熟了?就没有寻着中意的地方啃上几口?”

值守校尉宋崇伦本来板着脸要验看进营文书的,见来人是铁卫便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赶走了身后几名按着刀柄的军士。才说:“那腌臜之人可不值得咱们下嘴。不过斥候队前两日剥了不少人皮,正在大营后的柴火堆上晾晒,准备鞣好了做成皮囊,待抓到主谋装了骨肉一起炼化,让那些阴狠之厮永世不得投生。你若中意我待会去交代一声,给你留一块做垫子。”

听到这,铁卫几人脸色更加不好看,宋崇伦更得意大笑。铁卫朝着他踢了一脚,却被他轻轻躲过。毕竟在大营,两人不好继续打闹,便一起向中军大帐走去。

在帐外十步大声通报后却无应答。问过守帐军士才道高将军不在,可能是去探望大帅了。“大帅”是神机军上下对武进的敬称,本来是称作大将军的,但后来又来了个挂名的将军,为了区分在心目中的不同分量,先是从高和杰这改了口,后来成了全军士卒都统一认可的称呼。

铁卫瞪了守帐军士一眼,看是生面孔才没有发作。宋崇伦还要去营前值守,两人便互相怼了一拳算是作别。铁卫在其他士卒指引下去了武进寝帐。

还未到寝帐,便听到武、高二人的爽朗笑声,心里不禁轻松了一下。在帐外大声问请,得了亲卫通传才敢进帐。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见武进便红了眼眶,单膝跪地行军礼后还抹了一把眼泪。武进和高和杰看到,不禁又大声笑起来。

武进打趣道:“铁郎将,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哭天抹泪的,是被自家婆姨欺负了?来找我给你撑腰?先说好了,我可还算半个娘家人,未必会向着你。”话刚说完,抬头便见铁卫双膝跪倒以头杵地。

赶紧让身边的亲卫把他拉起来,这家伙还撅着不肯起来。

“铁卫!站起来说话。我虽是上官,也是你兄长,就算犯错也用不着这样。”

“小子赶紧起来,怎么连大帅说话都不好使了?”高和杰也在一旁说。

铁卫这才爬起来,任由亲卫帮他拍打膝盖上的灰土。武进和高和杰一看铁卫这脸又乐了,七尺多的汉子鼻涕眼泪淌得满脸都是。

“你不要自责,那天是我让你在府中坐镇指挥的,那是防着对头玩阴的抄了咱老窝。那种情况下,你要是在我至少会伤在你后头。”

高和杰站起身来走到铁卫身后,朝着屁股蹬了一脚,说:“行了。我替大帅罚过你了,下次你小子再多长点心。呸!我说错了,不会有下次了。你用双牛眼瞪我干嘛,我不是改口了么?怎么着,翅膀硬了敢和二叔比划?”

“那不敢,我知道打不过。”接着亲卫递过来的布巾,抹干净了脸上的眼、鼻分泌物,铁卫才喏喏地说。

“你们俩这都什么辈分,哪出了二叔这一说?铁子你也是傻,跟着瞎答应,连带着我也矮了一辈。行了,哭也哭过了,罚也罚过了,说说检校司让你带过来的情报。”武进比较着急了解目前朝廷和内城的情况。

“哦,禁军昨日进行了整顿,向院丞和赵都检点按照陛下的意思把与士家有关联的实权指挥使、点检都换了下来,具体情况都在这。”铁卫把检校司的参报呈递给武进。

“另外,检校司在京都的暗线全都动起来了,史园鲲大约藏匿之处也已查明,为了不打草惊蛇目前只是暗中监视。对张永德和李重进的监视一直在进行,人手充足,就算是他们家有条狗出去都有人盯着。这两天两家一共有七人到府,都有检校司的暗桩在彻查。皇宫里发现了泄露将军行踪的几个阉人也有人随时监视,定不会有疏漏。”武进听罢点了点头。

铁卫又说:“朝中有几人在听到将军遇刺后没有反应或者反应最激烈的,都已经记录在案,正在核查。其中一人从未在检校司的视线得到重视,就是户部侍郎符令光。”

“符姓人在本朝本就不多,从政为官的就更少,此人可能会与皇后家族有所关联,切要告知德生小心谨慎,不可让人察觉出半分来。另外,今晚我要入宫,让德生使人接应。”想了一下,武进又说:“不要派人去了,人多言失,使飞鸽传书吧。”

铁卫用桌案上的纸笔写了消息,出门去办事了。武进对高和杰说:“二哥,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今晚便返回内城,让斥候队随我同行。大军保持战备状态,一旦陛下需要时我会让铁卫送来虎符。另外,你们可以操练新军为名,在外城不远处每隔一两个时辰射几发爆裂弹,把响声弄大些。”高和杰应声道:“喏!”。

铁卫送了消息,回到大帐时武进已经准备完毕。铁卫拿出软甲要给武进穿上,武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穿。铁卫不肯,还是要武进穿上。武进笑笑说,有他在比什么甲都可靠。

穿着一袭灰衣出了寝帐,让铁卫一个人陪着在营中慢慢地溜达,感受肩腿受力后的反应,也适度活动着筋骨,为今晚或之后的生死搏杀做着准备。

营地中不免见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他带过的士卒,当时的小卒现在也都成了老兵,有的成了队正。见到将军可以走路都是非常高兴,纷纷与他见礼。一些后来的新卒没有见过将军便偷偷地问身边的老兵那是不是大帅,得到肯定答复后眼中尽是敬佩之色。

武进一直为人和蔼可亲,与士卒从来都是言谈随意,从不摆上官的架子。见大家都在忙碌着备战也不多做停留,只是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再说上几句便向其他处走去了。

神机军的军医周烨栩是武进从御医监高薪挖来的。本来人家不想来,武进就把自己知道的后世外伤急救常识整理成了小册子,带着和周烨栩谈了一次,用这些干货硬是把御医监治疗外伤最厉害的御医给勾搭到了神机军。后来圣人知道了,都笑骂他实在太过分,挖墙脚都挖到了他家。正在溜达着,便见军医急忙找过来了,但并不是因为担心伤势,而是来问一些外伤急救上没有理解的问题。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竟然走到了后营行军主簿的地盘上。看着不远处几个斥候队的人正在往一张半透明的皮子上喷水,就觉得很好奇,正要走过去便听铁卫在他耳边说:“大帅,那些是人皮,是斥候队截杀的刺客。”

“啊?”武进知道最近斥候队杀了不少刺客,但是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玩起了花活。让铁卫把斥候队正叫来,准备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队正夏开冲祖上是猎户,一身追踪的本事做斥候正好。说起从军中几千人里发现这样的好苗子也是巧合,那时北征大胜还朝,路程中陪圣人狩猎,围猎野兽过程中发现了夏开冲,当时夏是安排给武进引路的禁军小卒。武进相中之后就以一具弩车的“代价”换到了帐下,自高平之战后就一直跟着武进,逐步培养成为斥候队首。从被人瞧不起到现在负责军中最精锐的斥候队都靠了武进的提拔。

夏开冲俯身拜见,满脸的欣喜。

“老夏,你的兵不错,都是汉子,这次对付刺客你们都立了功,我会记着。我们是兵,可也不要像蛮子一样动不动就剥皮抽筋。这些刺客虽然该死,但也终究是我汉人血脉,总是觉得这样不妥。朋友我们要尊重,敌人我们也要尊重,这样才是军人。”武进绕着弯子说。

听大帅这么说,夏开冲自然明白。“大帅,弟兄们知道这些混账是冲着大帅来的,所以才激愤,但剥皮抽筋确是有些过了,一会就让他们把这些皮埋了。”

武进点点头。

“也不要都埋掉,问问弟兄们,哪一张是带头的给铁卫,我自有用。回去要好好和弟兄们说,别让大家凉了心。另外准备好装备,今晚带你们一起进城,该和藏在暗处的歹人们好好算算了。”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了天上的一大片白云,白云一面亮得刺眼,另一面呈现深灰色,其中又夹杂更加深邃的暗色。

夏开冲应喏后,急忙跑向斥候队的营地,随后便响起集合的鸟鸣笛声。随后不久,后营便升起一股黑烟,散发出一股火烤皮肉的焦糊味。

戌时,营中报时的竹梆声响起。

神机军千人队袖子上分别缠着红、蓝的布条从大营中成列跑出,这是已经在兵部备案的夜袭演练,只是时间与之前申报的日期差了几天。千人队扫荡了从大营到陈桥门周围,确定没有人隐藏后便成建制地在野外点起篝火露营。

全副武装的百人队在夜色下从新曹门潜入外城,留半数人控制城门,余下的再从望春门入内城。入城后有人接应,十几人乘车、骑马向皇城而去,其余人等至东华门附近便散开,消失在夜色中。

尚不到亥时,街上早已无人。一行人由东华门入宫城,在两个绛色袍内侍的小心引领下入宫。五人中居左的便是身着士卒帽袍的武进,其他人分别是工部尚书冯可、都检点赵匡胤、刑部侍郎薛居正、检校司权司丞张奇。

几人由侧殿门进了崇政殿,直到御书房前停下时,张内侍已经在此等候。张内侍殷勤请几位进了御书房。

圣人已经是在御书房等着,见几人进来见礼便让他们就座。武进最后一个进了御书房,行礼时才将帽袍褪了下来交给了守在门旁的一个内侍。至此他已不用再掩藏行踪,那些想知道的人一定很快就会知道。

圣人见到武进时竟站起身,扶着武进行礼的手臂让他免礼,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元章的伤可是好些了?”

“回陛下,臣只是皮肉小伤,不碍事。”武进笑着回答。

“朕已听赵点检讲了,你还说小伤,快坐下来。朕已让内侍去拿些软垫,一会我们说话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圣人的话已经让其他几人明白武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便插话,在武进落座后依次在内侍摆放的绣墩上坐好。几位内侍又为几人送来小几,摆了一些瓜果和茶壶、茶杯,看来是为几人做好彻夜长谈的准备。

圣人问武进受袭时的情况,武进也不隐藏,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没有一点夸张。在座其他几人在一侧听着也感惊心,尤其是刑部侍郎薛居正,听到最后不禁向圣人进言道:“陛下,何人敢如此大胆?敢在京畿之地谋刺当朝大员?眼中可还有我朝廷?此事不可不深究,权请将此案交于微臣办理。”

圣人接着薛居正的话说:“自是如此,今日请薛侍郎来便为此事。卿向来办案公正,此案就交由薛卿主办。只有刑部还不行,大理寺、御史台也要派干吏参加,检校司要协办。卿即刻便可去办理,十五日内要给朕一个结果。另外,此案结案后朕有意重修刑典,刑部也应着书吏提前准备。”

薛居正向圣人告礼离开,王德生已经安排手下干吏在宫门口迎着薛侍郎,自会将案件中涉及的各方面情况向其介绍并着一队暗卫协助捉拿嫌疑人。

薛居正离开,圣人便对武进说:“元章可将已有谋划讲与冯尚书、都点检,如若可行,张权司丞须配合都点检一同施行。”

武进明白圣人是要借他的口说话,这些谋划是早就与圣人通气并得到许可的,说是两人密谋也没毛病。不过毕竟只是由两人谋划,其中很可能仍有未考虑到的方面,今日和盘托出既是时间到了,也是需要听到更多完善意见。道理虽然如此,但是由圣人参与仍有不足多少还是会有尴尬,如此由武进来说最好,即便谋划中有不足之处也可更改而无损圣颜,果然是权位越高越好面子。

别说君臣有别,官大一级还能压死人,武进只管讲、听和施礼感谢就是了。

武进应喏,开始讲计划及至目前为止执行的情况。“陛下在继大位后便着力富国强兵,但过程却很有阻力,其中周折老师和点检应该也有所了解,张奇一直在检校司知道的也最为具体。明着来看是权臣、世家、军队、地方势力间的相互制衡,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目的无非是阻止变革的继续进行,以相互勾连的形式保留自身已有私利。勾连各方势力都有参与,其中影响最大两方面力量是世家、地方势力。”

缓了一下,看了圣人的反应,武进接着说:“地方势力原来能做出的干扰无非就是买通权臣或是阻碍政令在地方的通行,也就是阳奉阴违,不是影响到其根本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对,我说的就是原来。现在因为与门阀望族间的勾连有了更多招数,朝廷早先使用的节制地方权力和替换干吏的办法便在效果上打了折扣,一旦朝廷强行推行政策,上下联起来反对更是大麻烦。”

武进看向圣人,见圣人点头才继续说下去。“再说门阀望族,他们在京都本来就有根深蒂固的影响力,更是在朝廷权力下结成了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一直在拖慢圣上诏命的施行。虽然圣人已经调整了影响力最大的几人的职权,但仍占据着朝廷中不少重要部门的重要位置,能力仍不可低估。除非有无可反驳的理由和证据,否则不宜一次处置多人。”

武进和老师对视了一眼,又用余光瞥了下赵匡胤,犹豫了下才接着说:“张奇在一年前的调查中就已经发现门阀与禁军中的一些将领已经有了勾结,不仅许以重利且试图已联姻、结义等办法加强联系。一些原本忠于陛下的武将没有抵挡住权、利攻势,已经合流,这还不算隐秘不可察之人,到了关键时刻就存在极其危险的可能。其实朝堂上的事情远没到生死相见的地步,无非是争些权力罢了,彼此还是留有余地的。就是兵权最险,不可有丝毫松懈。这就是为何我兵行险着的原因,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办法。”

武进再顿了一下,低下头说:“不是想故意瞒着老师和赵兄长,陛下也对您两位的忠心丝毫不疑,只是提前点破之后的反应不再如此自然,容易引发眼线的怀疑。毕竟老师在文官之中有举足轻重影响力,赵兄更是掌控七万禁军主力。将所有干系都系于我一身,也是防着有人铤而走险在暗中行刺,毕竟老师是文官且身边好手不多,弟子因不愿让师长涉险而极力反对。赵兄虽武艺卓绝却难防暗箭,不如我一直都是行于暗处。前几日我遭刺杀便是例证,这个代价是陛下最不愿意为此付出的交换。”

说完向着冯可和赵匡胤各施了一礼。

冯可笑着说:“哎,你乃我得意弟子,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用记挂此事。”

赵匡胤也说:“元章在谋划和战阵上都远胜于我,我老赵心服口服,就是这份好意我也得领。”

圣人对两人的表态很满意,点了点头,示意武进接着说。

“其实陛下曾给我出题问如何消除门阀对新政的影响,我思考许久才有两个建议:一是削其实力;二设立规则。削其实力必须要先了解其实力的核心在于何处,因此便有了陛下许我前期做局;设立规则便是完善刑律为始,以朝堂政治规则为末,形成大多数人所接纳和执行的规则,便可以长期控制门阀望族触手在朝政中的伸展,让其再无法任意干涉国政,因此有了至去年开始的一系列情况发生。”

“在陛下施行新政之前,我便已经做出参与其中的姿态,为的是误导利益相关者,吸引其表露态度。陛下又故意将多项他人欲求的权力委任与我,当然有人向陛下提出掌权过重的担忧,陛下故意留中不发,这些人便不依不饶。按照以往经验,最早提出异议的人嫌疑很大,一直坚持异议的人几乎可以断定必有原因,再找到相互间的联系多半就摸到了关系连结之处,便足以由检校司注意和去调查了。”

在陛下的许可下准备三步做这件事。第一步,免职,让那些人认为有机可乘,相互串联;第二步,冷落,便会有人愿意跳出来表达想法;第三步,启用,迫使更多藏于幕后的同党跳出阻挠。其实还有第四步,便是在启用后的刺杀,这是最直接的证据,至少可以找到他们在军中的爪牙并及时斩断,至少南征时不会军心不稳。第四步因为要涉险,我担心陛下不同意,所以从未提及,当属欺君,请陛下责罚!”

郭老大叹气,说:“朕得知元章遇刺便已察觉。武家人丁不旺,你的发妻有孕却尚不知儿女,如此舍身而取义,朕怎么会怪罪呢?朕之意倒是想多几个元章,少些门阀大族的影子才好。”

武进忙行礼谢恩,继续讲:“计划的前两步还算顺利,想找的人也逐一浮出水面。先是步军都指挥使袁彦带头上密疏参请陛下降诏严惩,称我是佞臣,这人是个超出预期的惊喜。紧接着是都点检张永德,倒是有些新意说的全是希望陛下提拔我的话,就在刚被降职还待参之时。还没来得及消化,兵部尚书张昭远竟举荐其二子张秉谦接手神机军,好个举贤不避亲。其他小人物还有不少,多是做探路石或敲边鼓的也无需理会,以后时机到了检校司自然会找他们。”

冯可问:“这些人为何此时出现查到了?如何处置?”

武进答:“经查确有人在背后活动,其中便有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太原温氏参与。至于还有多少望族也是主谋却再无实证,只好暂时将这几家监视起来,尽可能多送进去些暗桩。”

有内侍来,给在座几位人臣端了茶具又斟了茶汤。武进端起抿了一口又接着说:“陛下让一向与我不和的张上监故意透露出要重新启用我的消息,就是计划的第三步。失势后转眼又得势,官职竟然更进了一步,这让藏在幕后的人马上便急了,为了能继续隐藏竟将张永德推出来挡箭,陛下也就顺势卸了张公的兵权。我随后就重掌检校司和神机军,尤其是张永德的检校太尉被我轻易架了起来,神机军又扩编增员,让那些人不得不害怕我的报复而选择铤而走险。”

赵匡胤道:“进哥,那些人其实是你给硬逼出来的?”

武进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匡胤一眼,道:“这些人躲在黑影里耍阴暗习惯了,要不是胡萝卜夹大棒如何会主动跳出来?哦,赵兄,胡萝卜便是芦菔,意思就是一手拿着东西引其现身,一手挥棒击晕的意思。”

赵匡胤故作“懂了”的表情。

“能躲避了刺杀纯属侥幸,要不是身侧护卫抵命相保,进何以有机会向陛下和老师、兄长语焉。”

“进哥后来在那径山寺中围剿凶徒,一战击杀史园鲲及部下三十二人及寺中恶僧一十七人。虽然凶徒伏法,却也莽撞,当缉拿后查明幕后主使才更要紧。”

“赵兄,史园鲲等人早知必死,是故意引我前去。要不是提前派暗卫潜入并弄湿了地下火药的引线,怕是我和几十个弟兄早随着史某人灰飞烟灭了罢。事后足足起获两百余两,倒是史园鲲那厮如何获得火药禁品,还要请赵兄早日查明。”

赵匡胤的表情不大好看,听了武进的话也只是点头应和。史园鲲是他的手下,火药这种禁品八成也是从他的营属流出,脸色难看才是正常。

郭老大并没有就此责难赵匡胤,也只是督促了几句便转向了其他话题。

武进知道这是圣人故意避开话题,也许是对赵匡胤的回护,所以也不再多提,只听着几人谈话也不再言语。

说完了近期的几件可以谈的大事,武进和张奇正想告退,不妨圣人竟要他俩留下。生命不可违,只好规矩地站着等招呼。

当只剩下三人时,郭老大让武进近前就坐,和武进说起闲话来。

内侍匆匆进殿禀告,张永德与李重进请求觐见,郭老大看了眼武进说:“朕便是在等这二人。你们随张内侍回避一下。”武进和张奇便从屏风后的一扇隠门出了御书房,去侧殿等候。

内侍传召检校太尉张永德、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觐见。两人进了御书房便跪伏于地自称有罪,希望圣人宽恕。

圣人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二人在先帝健在时已然盟誓忠心辅佐我振兴朝纲,但是事实却与誓言相悖。李重进,你暗中指使户部侍郎符令光偷制伪币扰乱币制,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这个嫌疑是洗不脱的,最好心里清楚;张永德,你暗中指使史园鲲行刺朝臣,此事亦难脱身。朕该如何处置你二人?”

张永德不敢做声,李重进却梗着脖子说:“武进年纪不过及冠,却掌握军、检要害部门,若容他一家独大,臣又如何放心让其围绕于陛下左右?倘若其不借检校司打压朝臣,独揽神机军军权,主军器监私造军械,利用生意豢养私兵,臣断不会使人刺杀。”

圣人听了,将手中正批阅奏疏的朱笔掷向张永德,笔头打在他的前额留下了一大块朱砂红色。

“武进虽年少,但于国有功,你们明明也知道。便是一般朝臣,如此恶行就不怕坏了规矩也得此报!朕答应先皇,只要是你们不造反便保你们富贵。先皇遗命必不可违,朕便再给你们机会,若有再犯定惩不赦!”圣人说完便挥手让内侍将二人撵出大殿。

李、张二人出了大殿时,却在殿前见到了武进。武进微笑着给二人施礼,听到二人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也不生气,从身后内侍手里接过了两个布袋,分别送给李、张二人说:“小子最近新得了一种染料,可将图案印制在皮子上,即使用刀也刮不掉。难得见到两位,便作为手信,还望笑纳。”

张永德和李重进都没有反应过来武进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有内侍将两个小布包送到了两人手上。武进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内侍引导下从两人身边走过,径直向殿内走去。

李重进本想丢掉,却被张永德拦住,示意不要因小失大再受责罚。二人拎了布包出宫,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回府。车上,两人都打开了布包,都见一本半透明线装书,书上印的却是一些名字,仔细查看竟是手下参与刺杀武进的一些将官和兵卒。翻至最后一页还有写有几个歪斜字:“凶人之皮权作留念,万勿遗失。”

歪斜大字自然不是武进写的,那是铁卫的大作。

武进遇刺第五日卯时,圣人诏命由中书省下达,不少朝臣的职位都被调整。刑部侍郎裴巽被任命为尚书左丞,不再管理刑部事宜,成了管理文书的秘书。兵部侍郎陶谷为吏部侍郎,专门行官吏晋升考核之事。其他各部官员也多有调整,不少新贵获得晋升,如礼部尚书窦宁固、户部尚书李涛、太常少卿姚通、司农卿李锴、太常寺事窦俨致仕等。

天雄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守太傅、兼中书令、魏王符彦卿再加太尉职衔。

当日辰时,圣人又下诏,判:楚州兵马都监武怀恩、防御使张顺因犯案被刑部彻查,两日后公开处死;诸卫将军、濠州行州刺史齐藏珍因冒充检校官罪杖毙于庭;棣州司马李知损被流放沙门岛,终生不得返回。

圣旨传报与朝廷和地方后,一大批高官显贵自觉地辞去了官职,致仕奏疏堆满了圣人御书房的案几,地方上告老还乡者更多。

又过五日,武进被圣人封为太子太师、天策上将兼兵部侍郎、军器监丞,统领神机军五千精锐。王德生正式被任命为检校司司丞。刘霭任命为军器监副监丞掌全国兵器的发放和管理。

十月,朝廷大兴科举,诏称:不限资、见任职官,黄衣草泽并许应招。一时间平民子弟中尚学者纷纷报考,许多有才华士子被录用。

年底,《大周刑统》初稿向各方征集意见,市井百姓也可参与。

经此变化,世家门阀在朝廷和地方的势力进一步被打压,皇权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也为征伐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做好了下一步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