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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献他们离开后,易林一个人站在断石崖上。他眺望着远处那座村庄的灯火,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希望太行山里的人最后能逃出生天吧。

在易林身后的不远处,那些侍卫把易林唉声叹气自言自语的怪异行为看在眼里,觉得莫名其妙。

深夜的风,清爽中夹带着凉意,呼呼吹过,不留痕迹。

远处的村庄灯火阑珊,雾气氤氲,犹如仙境,谁又会想到很快就要变成修罗战场呢。

昔日名震天下的瓦岗军,已经不复存在。子孙后代皆成村夫野老,日夜操劳,只为那生存的五斗米,哪里还记得什么东山再起,大仁大义。

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易林触景生情,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舒展胸怀,情不自禁地长吟道:“太行山中风绝尘,断石崖上柏盘根;回头忍顾来时路,初心不改有几人。”

身穿软铁盔甲的长孙霖正带着几个副将巡视回来。她看着断石崖上那个消瘦的背影,吟着让人感慨万千的诗,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长孙霖向身边的一个副将问道:“此人是谁?我怎么从未在军中见过?看他身躯消瘦,也没有穿军甲,应该是个文职,难道是禁卫军还是烈焰军中的某位参谋?”

那副将茫然地摇头道:“末将也不清楚。但即使是军中参谋,这个时候也不能到处乱跑吧。他身后有几个侍卫,不如叫来问一问?”

长孙霖疑惑地摆手道:“算了。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这三更半夜的,竟然还在悬崖边上吟诗作对,也实在是新鲜,不过这诗作得不错,是在替太行山里的乱党余孽惋惜呢!”?

那副将是个粗人,并不懂什么诗意,嗤笑一声,不屑道:“乱党余孽,死有余辜,有什么好惋惜的。”

长孙霖握住腰间的长刀,舒气叹息道:“你不懂,太行山里的乱党余孽可是曾经名震天下的瓦岗军的后代,现在已成瓮中之鳖,马上就要全军覆灭了。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想想实在让人惋惜。”

那副将惊讶地问道:“太行山里藏的果真是瓦岗军?!”

长孙霖点头默认道:“从轶史阁买回来情报应该不会错。昔日瓦岗寨的首领李密,金刀横马,威震八方,乃一方枭雄,转投我大唐之后,成为了太子李建成的瓦岗军。后来瓦岗军改编为长林军,更是不可一世。而现在他们的后代却只能躲在这太行山中,种田耕地,怎不叫人唏嘘。也许他们都是些可怜人,只是脱不掉过去的帽子,才变成了乱党余孽。”

那副将恍然大悟道:“原来太行山的叛军大有来头。难怪皇上如此重视,竟然派出三军围剿。”

长孙霖知道不宜和下属过多讨论乱党之事,于是扬了扬手道:“不说了,各自回帐歇息吧,明天我们再商量如何进入腹地。就这样围而不攻也不是办法,还不知道那些乱党余孽有多少屯粮呢,万一他们屯粮充足,能撑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副将说道:“瓮中之鳖,活不了多久。”

长孙霖说道:“我们御林军作为远征军,可不能瞎耗在这里。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干脆作算,据我这些时日的观察,这些所谓的乱党叛军根本不成气候,放了也就放了。”

那副将嘘了一声,提醒道:“话虽然有理,但将军可千万别随便乱说,特别是在监军面前。不管太行山里的乱党叛军成不成气候,叛军始终是叛军,那都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长孙霖冷哼一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就事论事。现在又没有别人,无妨。赶紧回帐篷歇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长孙霖和几个副将勒马向军营而去,途中,长孙霖还回头望了一眼易林,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半夜不睡觉跑来断崖边上吟诗。

易林吟完有感而发的诗后,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自言自语道:“要是现在有酒就好了。”然后又摇头自嘲自讽道:“易林啊,易林,你就不应该和宇文峰喝酒,现在好了吧,都喝上瘾了,再喝下去估计得变成一个酒鬼。”

第二天晚上,易林骑马带着王骏的烈焰军做先锋部队,穿过峡谷,准备突袭盆地中的村庄。

在易林的带领下,总能提前停掉或者避过机关,军队一路前进,果然没有遭到任何机关陷阱,不出两个时辰便已经靠近腹地村落。

就在靠近村庄周围的巨石阵时,村庄中射出一阵冷箭,密密麻麻,让王骏的部队有点猝不及防,纷纷有人中箭受伤。但王骏旗下的烈焰军毕竟训练有素,阵脚丝毫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后退一段距离,脱离冷箭的射程。

王骏拿起号角,吹响号令,让将士们上火箭。

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取出火箭,点燃箭头的油布,有条不紊地拉弓待发。

王骏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夹带着火种,纷纷射向村庄,一时之间,整个村庄顿时变成了火海,越烧越旺。

后续的禁卫军和御林军赶来后,韦德献带着独孤瑾和长孙霖拍马上前,向王骏询问情况。

此时,村庄内火光冲天,烈火熊熊,浓烟滚滚,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热浪扑面而来,王骏他们接连后退了百多米,才勉强能够忍受。

独孤瑾拍马欢呼道:“这场火估计得把这群乱党余孽烧成灰烬。好,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放把火就搞定了。”

王骏得意地笑道:“可不只是放把火那么简单,这些火箭都是我烈焰军特制,不但射程远,而且火在中途绝不会熄灭。”

韦德献赞赏道:“王将军果然治军有方,我一定禀明皇上。王将军也知道,此次幽州大都督刘佺出战契丹,不但没能收复营洲,而且兵折将,把大唐的颜面和威严都丢光了。皇上对此龙颜不悦,颇有怨言,再加上刘佺和安禄山走得比较近,那更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皇上有心撤了刘佺,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王将军作为幽州的二把手,再加上这次剿灭太行山的乱党余孽,立下大功,幽州都督一职,指日可待。”

王骏惶恐道: “哪里哪里。刘都督在幽州一向尽职尽责,只是这次进攻营州确实冲动鲁莽了一点。如今刘都督落入突厥手中,还望监军大人回宫之后能够多向皇上美言几句。念在刘都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与突厥交涉交涉,让突厥把刘都督给放了。”

韦德献冷笑道:“只怕来不及了,听说突厥要处死刘佺。”

王骏惊讶道:“怎么会,之前我还听说突厥要与我大唐联姻,怎会处死刘都督,就不怕我大唐震怒么?”

韦德献笑道:“行军打仗,王将军自然是无所不知,但外交之事,王将军就不懂了。杀人是杀人,联姻是联姻,可不能混为一谈。”

正当易林大有意味地听着韦德献和王骏说话时,后面突然有人拍马上来说道:“这场大火烧得太顺理成章了,事有蹊跷。”

易林听着背脊发凉,觉得事情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如果三军等火烧过之后要进去搜查,那就惨了。只要有人掘地三尺,一定还发现太行山叛军躲藏的地道,那样就变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易林内心慌张的要命,但表面依然装作若无其事。他淡定地回头,望向身后那个穿着盔甲的年轻将军,眯了眯眼,细细打量了一番。

到底是谁敢这样公然挑衅监军韦德献的威信?

只见那人面容清瘦,但嘴唇轻抿,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峻之气,让人不敢生出任何冒犯之意。银白色的盔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自成威严,不可一世。

易林当然能够猜出来,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便是御林军的新统帅长孙将军,因为能够不经通报便上来打断韦德献和王骏说话的人,也只有御林军的统帅了。然而易林不知道的是,老帅长孙铮会把御林军的统帅之位传给了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儿郎。

长孙霖看到易林盯着自己不放,怒色上眉,冷哼一声道:“怎么?没见过女将吗?”

易林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失礼了,连忙抱拳至歉,弓身道:“在下易林,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将军见谅。嘿,在下的确没见过女将,被长孙将军的风采所撼,所以才一时失神。”

长孙霖哼道:“文人就是文人,大惊小怪。昔日红拂女随夫君李靖上场杀敌,英姿飒爽,不知强过多少男儿。”

王骏见两人剑拔弩张,怕两人争执起来误了大事,赶紧缓和气氛道:“古有花木兰,今有红佛女,那个不胜过男儿郎百倍。长孙将军风采过人,我们可都是亲眼见识过的。”

易林拱手行礼,苦笑道:“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刚才的确是在下失态,见笑了,见笑了。”

其实最让易林震惊的,并非御林军统帅的女儿身,而是自己对局势分析的错误。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现在却因为长孙霖的出现而充满变数,事情的发展突然已经不受控制。如果御林军的统帅还是长孙铮,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传说长孙铮此人,老谋深算,而且深谙为官之道,知道如何才能有功无过,所以他肯定不会自找麻烦,而是让围剿乱党之事越快结束越好。现在御林军的统帅换了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女人最爱较真,脾性一发作就会坏事,只希望这次她不要多生是非才好。但现在她一副谁的面子都不买账的样子,只怕不好糊弄。

此刻易林总算是明白,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绝对掌控的,即使计划再怎么万无一失,也依然存在变数,所以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自恃过高。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这个御林军统帅,不让她把事情搞砸了,否则的话,这太行山就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那些人藏身于地下室里,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若是被发现,只能是任人宰割。

韦德献望了一眼叛军老巢燃起的熊熊大火,转过身来,问道:“长孙将军何出此言?”

长孙霖淡淡一笑道:“没有,只是直觉而已。”

王骏摇头道:“行军打仗如此残酷的事,可不能随便相信直觉,长孙将军也是将门世家,应该懂得,行军伐事,得有依有据。长孙将军一句简单的凭直觉,难道是想笑话我烈焰军毫不费力便先拔头筹么?”

独孤瑾唯恐天下不乱,也想顺便讥讽打压一下这位傲气冲天的侄女,在一旁说道:“王将军当初自告奋勇打头阵,可是做好了和乱党正面拼杀的准备的,如今不用浴血奋战了,那是好事,长孙将军可不能说风凉话。女儿家的什么直觉就更不能说了,实在是有辱军人风范。”

长孙霖知道此时不宜起争执得罪众人,于是只好作罢,拱手道:“王将军切莫生气,是我多虑了。能够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剿灭乱党,自然是好事,我又怎么会另有想法呢。”

韦德献打圆场道:“王将军,长孙将军,独孤将军,三位都是我大唐名将,此次太行山剿灭乱党余孽,都居功至伟,不分你我,回朝之后我一定会奏明皇上,为各位请功的。”

易林心里叫绝,韦德献不愧是在皇宫里待的人。他能居副总管的高位,自然是八面玲珑,看事透彻,识大局,三言两语便把剑拔弩张的场面缓和下来,谁也不得罪,还让这大名鼎鼎的三位将军欠他一个人情。或许也只有长期处理宫中纷争的这些宦官,才能在各种势力中周旋,游刃有余。如今皇上重用这些宦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易林知道韦德献不愿多生是非,徒添麻烦,马上抓住机会道:“还是监军大人明鉴,如今我方三军齐发,他们根本无从反抗,只能坐等灭亡。”

韦德献再次望向不远处的大火浓烟,感慨道:“这场火估计得把太行山的乱党余孽烧成灰烬,绝无活路,我们在此隔岸观火,等火烧得差不多了,就班师回朝。等我们凯旋而归,也算是为皇上送上了一份寿礼,增添喜庆。”

长孙霖突然转向易林道:“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易林兄了吧!久仰久仰。”

易林讶异道:“长孙将军之前听说过在下?”

长孙霖淡淡一笑道:“昨夜之前,并未听说过。本将军向来对整治军队以外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易林兄是个例外。”

易林忽然咧嘴笑道:“嘿,小弟真是受宠若惊。既然长孙将军之前并没听说过小弟,又为何会久仰呢?小弟实在是一头雾水。”

长孙霖回身指着峡谷的方向,缓缓道:“昨夜站在断石崖的便是你吧?”

易林想起昨天断石崖深夜而归的几位将士,想必长孙霖便在其中,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昨夜骑马而归的是长孙将军。”

长孙霖意味深长地道:“不知道易林兄对太行山有什么看法呢?这青山绿水,适不适合隐居其中,耕田种地,颐养天年?”

易林心中一震,脑袋轰然,心想,这长孙霖果然非比寻常,心思敏锐,肯定是从昨晚那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诗中发现了一些端倪,知道火烧太行村事有蹊跷,可能有诈。

但易林想不通的是,既然长孙霖已经猜到事有蹊跷,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去证实,让乱党余孽无处可躲,最简单莫过于等到大火过后,掘地三尺,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

易林猜不准长孙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不露声色,故作淡定地试探道:“太行山四季分明,景色宜人,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就像陶渊明大夫笔下的桃花源,自然适合隐居其中。他日长孙将军如果厌倦战场,想要解甲归田,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太行山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人嘛,不可能一辈子都打打杀杀,总有力不从心的一天。”

长孙霖欣然一笑道:“昨天的诗作得不错,想必易林兄也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子,而且还是个有大爱的才子,悲天悯人。”

韦德献听着长孙霖和易林你来我往的谈话,表情言语间充满针锋相对的火药味,但内容却又好像漫无边际不着调似的,怕他们再吵下去会动起手来,于是赶紧插话打断道:“易林兄弟当然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不然也不会上京赶考。三军能够如此顺利通过机关重重的峡谷进入太行山腹地,易林兄弟可是居功至伟,长孙将军切莫多疑。”

听韦德献说易林要进京赶考,长孙霖难以置信地打量审视着易林,讶异道:“哦!原来易林兄竟然有心朝考,真是我大唐之福。我还以为易林兄这种才高八斗的人物都像李翰林一般,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呢。我倒是觉得易林兄更适合寻仙问道。”

易林知道这长孙霖是在隐晦地讽刺自己上京赶考动机不纯,但偏偏又无从辩驳,总不能告诉她,老子上京赶考是一时贪玩想要折腾一下纵横家那点破事吧。

为了糊弄过去,易林只好再次把老易遗志那一套说辞搬出来搪塞一下。

易林微咳两下,一本正经道:“让长孙将军见笑了。李翰林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自然让人羡慕,但家父遗志,在下不敢违背,只好不自量力,上京赶考了。他人若能与长孙将军同朝为官,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长孙霖瞥了一眼易林脚踝处的伤,勒马调转方向,似要撤军,还不忘回头煞有介事地道:“不日我们将班师回朝,既然易林兄要上京赶考,不如就跟随队伍一同出发吧,路上也有个照应。你脚上的箭伤可是还有段时间好不了呢。”

易林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便不再深究火烧太行村的事情,喜出望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易林深呼吸,松了口气道:“那就谢过长孙将军的一番好意了。”

韦德献神色惊讶,啧啧说道:“长孙将军向来冷……嘿,谨慎,没想到也有热心肠的一面。”

长孙霖知道韦德献是想说她冷血无情,但她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只是顺路而已。接下来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带着御林军撤退了。我要回去准备拔寨的事宜,不日便回京。禁卫军和御林军同时离京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之后,长孙霖抖了抖缰绳,骏马跃起前蹄,一声长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整齐列队在后方的御林军也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有条不絮地撤退。

韦德献望着长孙霖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赞叹道:“虽不是男儿郎,但胜过男儿郎。普陀寺伏希大师的关门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色敛于内,不露悲喜,高深莫测呀。”

长孙霖作为御林军的统帅,面对藏匿在太行山里毫无反抗之力的过气叛军,竟然能够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是心有慈悲。光凭这点,易林便对她生出不少好感。

听到韦德献说长孙霖是伏希大师的弟子,易林心中惊讶非常却又疑惑万分。

易林望着长孙霖离去的方向,讶异道:“她竟然是伏希大师的弟子!?她虽胜过男儿郎,但毕竟是女儿身呀,普陀寺怎么可能会收女眷为徒?”

韦德献抚着马背,意味深长地笑道:“易林兄弟可能有所不知,但在长安城却早已经街知巷闻。长孙铮长孙老将军膝下无儿,但又不愿再娶二房生子,只好让女儿装成男儿,拜入普陀寺,习武明志,以备将来继承御林军统帅之位。”

易林诧异道:“伏希大师何许人也,怎会看不出长孙霖是女儿身呢?”

韦德献摸着白皙光滑的下巴,笑意洋洋道:“自然是看出的,只是不说破而已。伏希大师与长孙老将军是故交,而且还欠长孙老将军一个人情。也许伏希大师在佛家教条与信守承诺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吧。伏希大师毕竟不是常人,超凡脱俗,又岂会被死板的教条所限呢。”

易林惋惜道:“这长孙老将军也是够狠心的,长安城里,习武明志的地方那么多,什么无极观,什么太常庵,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帮派,数不胜数,却偏偏送去普陀寺,从小便被佛法洗礼,那得对世俗之事看得多透彻啊,没有了七情六欲,估计是要孤独一生了。长孙老将军为了家族使命是彻底把自己的女儿给牺牲了,故意让她六根清净,摒弃儿女私情,好全身心投入到御林军。”

韦德献叹息道:“长孙将军那也是无奈之举,长孙家世代都是御林军的统帅,不能到他这一代就断了。家族的荣辱,有时候是刻在骨子里的,迫不得已的时候牺牲在所难免。”

易林叹了口气,点头道:“说的也是,御林军的统帅向来世袭,直接听命于皇上,要是有一天御林军要是不姓长孙,那就不是御林军了。造化弄人啊,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却偏要做男儿郎。”

这时候,一旁的刘康憋不住了,插话道:“她就是再厉害那也还是一个女娃儿,你说御林军那么些大老爷们被一个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女娃儿管着,那得多别扭呀。要是我,我就觉得憋屈。咱们军人在一起的时候,喝酒吃肉,光膀子洗澡,那可都是要说娘儿们坏话的,荤腥得不行,娘儿们听了铁定受不了,哈哈哈。你说她要是不和手下的弟兄们一起喝酒吃肉吧,怎么能把御林军带好呢?”

王骏拍了拍刘康,义正言辞道:“刘统领,你这话唠怎么就憋不住话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再说了,现在是该你说话的时候吗?也不看看情况。御林军向来治军严谨,纪律严明,哪像咱们烈焰军,久居塞北,粗生粗养,吃喝玩乐起来毫无节制,简直是胡天胡地。咱们在长安城驻扎的那些时日,你们可没少给我惹事,好几次醉酒扰民,差点没把咱烈焰军的脸给丢尽。”

刘康闷在一边,哑口无言道:“王将军教训得是,当时是我们鲁莽了。但那些王八羔子不把我们烈焰军放在眼里,一直挑衅我们,说我们是什么安贼走狗,我们实在气不过……”

王骏冷笑一声道:“嘿!你还有理了是吧,回到幽州看我怎么教训你,罚你一个月不能喝酒。”

刘康吓得合不拢嘴道:“这……不能喝酒可不行,肚子里酒虫能把我给吃了,还不如罚我一个月不碰女人……”

易林打圆场道:“刘康将军也是直性子,快人快语,军人本色,王将军切莫责怪。”

独孤瑾也豪迈一笑道:“对对对,咱们当军人的,没有点血气方刚,还能叫军人吗?要是王将军觉得刘统领不好,那我可就要了去啊,你可别后悔。”

见独孤瑾盯上了自己的得力干将,而且还趁机明目张胆挖墙脚,王骏连忙摆手陪笑道:“我还得把他带回去幽州好好惩罚惩罚呢,可不能让独孤将军你要了去。刘统领粗鲁大汉一个,平日里最喜欢鲁莽行事,会给独孤将军的禁卫军惹乱子的。”

刘康一拍厚重大刀,忍不住插话沉声道:“对对对,长安城我是真呆不惯,还是咱幽州好,人和事都爽快,不矫揉造作,扭扭捏捏。”

王骏实在被自己这个随性的部下气得不行,怒目瞪了刘康一眼,厉色道:“够了,你喜欢插话打诨的缺点什么能改改,长安城乃是京城,凡事都是有条例有讲究的,岂能由着性子乱来。你以为是咱幽州那种野地方吗。赶紧退下。”

独孤瑾遥望长孙霖带着御林军绝尘而去,渐渐穿过盆地中的树林,感慨道:“军人嘛,性情都比较豪迈直爽,你看长孙将军,即使是个女儿郎,带着御林军说走就走。”

王骏点头赞叹道:“御林军在长孙将军的统领下,的确是支劲旅,从他们行军进退有据便可见一斑。这样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军队,在战场上绝对是所向披靡的。”

韦德献哈哈笑道:“好了,御林军的事其实轮不到咱们至评。虽说长孙将军是女儿家,但把御林军治理得整整有条,不比你们禁卫军和烈焰军差。至于长孙将军本人的武功见识,估计在场的各位都不是对手,别忘了她可是伏希大师的关门弟子。眼看这火也快烧完了,我们就撤军吧,明日休整,后日回京。王将军是打算回京领赏呢?还是带着烈焰军直奔幽州?”

王骏思虑了一下,沉声道:“直接回幽州。幽州军被契丹大败,刘都督又落入突厥手中,幽州现在急需我回去坐镇,不然会出大乱子。”

韦德献点头道:“这样也好,王将军就先回去坐镇幽州吧,我相信不久之后,正式的授命就会到达幽州,那时候王将军便是王都督了。”

王骏心照不宣地拍了拍胸口道:“我王骏不是矫情之人,在此先多谢监军大人。我烈焰军明日不做休整,直接拔寨赶回幽州,免得幽州突生变故。营州已经被契丹侵占了去,幽州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不然抵御外敌的屏障就没了。”

韦德献领着独孤瑾王骏等人原地掉头。

他们身后的禁卫军和烈焰军分别列队两侧,让出一条通道,等他们通过之后,有条不紊地跟着撤军。

两军齐发,旌旗飘扬,浩浩荡荡,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