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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科幻小说 > 机动武装尖兵计划 > 第302章 生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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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金沙萨。

一幢不高不矮的小楼里,皮肤黝黑的士兵趴在窗台下,汗水混着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沿着颧骨滑下,在下巴悬停片刻,最后啪地一声落在他紧握着的、那台像摄像机一样的扫描仪的金属外壳上。

士兵想起了自己被部署到金沙萨的那天——正好是“天梯计划”开始动工的日子。

那天刚果河上升腾起的湿热空气扑在脸上的感觉和汗蒸有些相似,却又更加粗粝,带着一种他当时未能理解的、隐隐躁动不安的气息。

现在他理解了,当初以为被部署在内陆就万事大吉的心态终于在今天开始反噬他。

头盔早不知道丢去了哪,连同那上面漆色略显斑驳的白色“UN”字样。其实想来也没差,破片流弹什么的还好说,但哪怕是普通型海鬼也能轻易撕开小轿车,对上这种攻击根本就不用想。

所以在单兵防护装备上各国的投入一直都不算高,要不然他早就换上新式头盔了——区别无非是印在侧面的字样变成了“Edc”。

和头盔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他所在的小队。来自卢本巴希?的通讯兵,总爱哼古怪调子的医疗兵,以及那个总说退役后要去开面包房的老军士长。

他们消失在十小时前那场由死寂转为地狱喧嚣的突变里——先是全城刺耳的防空警报像垂死巨兽般拉响,接着是西南方向冲天而起的浓烟和连串沉闷的爆炸,然后,那些东西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街道上。

哪怕是从河里爬出来士兵都能接受,可它们却像是直接从城市的阴影本身里泌出来的一样。

外面现在一片寂静。

但那不是安宁的寂静,是捕食后的、餍足的、仿佛正在消化的寂静。

在这底噪里,还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始终存在,像是无数湿润的鳞片或节肢刮过柏油路面,又像是某种巨大而柔软的身体在缓慢地、耐心地摩擦过建筑的外墙。

这声音无处不在,时远时近,迫使士兵只能蜷缩在这幢建筑里不敢露头。

但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充满了灰尘和腐烂的气味。他极其缓慢地,从布满裂纹的窗台下沿探出眼睛,然后将扫描仪的镜头小心翼翼地对准街道。

金沙萨的这条主干道他巡逻过很多次。道路不算宽阔,坑洼不少,平时挤满了色彩鲜艳的小巴、轰鸣的摩托车和头顶货物的行人。

医疗兵艾洛蒂总是称赞这充满一种混乱而坚韧的生命力。

自己则是反驳狗屁不通!

此刻,透过扫描仪那略微变形、一角还沾有血迹的取景框,他看到的是另一种“空”。

空荡的街道,翻倒燃烧后只剩骨架的汽车残骸,散落在各处的、姿态扭曲的深色轮廓——那些曾经是行人。阳光炽烈地炙烤着这一切,反而让画面呈现出一种超现实的高对比度惨白。

然后,它出现了。

就在取景框的边缘,先是一片吞噬了半条街宽的、蠕动着的阴影。紧接着,那东西的本体滑入了视野。

士兵的呼吸几乎停滞,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敌人的全貌。

它的身体介于固体与某种粘稠流体之间,表面并非鳞片,而是不断轻微起伏、变换着幽暗光泽的复合甲壳层,偶尔有蜂窝状的孔洞开合,喷出几乎看不见的稀薄水汽。

头尾并未入镜,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人类理解中的头部尾部。

所幸它没有朝着士兵所在的小楼靠近,而是缓缓缠绕上一幢五层高的银行小楼。混凝土外墙在它经过时凹陷、龟裂,然后像被巨力捏碎的饼干般簌簌剥落。

一辆被遗弃在路中间的皮卡在它的身躯下被压缩成片,金属扭曲的哀鸣则被它滑行的窸窣声轻易掩盖。

它太大了,大得荒谬,大得让这条街道、这些建筑都像是孩童的积木玩具。

扫描仪的录制指示灯亮起红光,士兵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冷汗湿透了单薄的作战服。

他拖着发软的身体,一点点挪到墙角的小型军用电脑旁。灰绿色的外壳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格外刺眼——边缘还带着些许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泥,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艾洛蒂留下的。

确切地说是她作为小队里唯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而特意配备的装备。她在摆弄这台电脑时眼睛总是在深褐色的皮肤衬托下格外明亮,嘴角还带着能让人暂时忘记疲倦的弧度。

而每当她专注于伤口处理或电脑时,总会不自觉地哼起一段调子。那调子很古怪,起伏婉转里带着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韵律。

她说过,那是几年前在西非马里一个偏僻村庄执行医疗援助时从当地一位老妇人那里学来的。

据说是首关于雨季与河流的民谣,歌词大意是祈求河水不要淹没播种的田地,又盼望它带来足够的鱼群。

艾洛蒂学不会歌词,只学会了那段盘旋往复的旋律。

她说在难民营的尘土与哭喊声中,这段调子总能让哭泣的孩子们安静下来。

于是,这调子也成了她的一部分——在野战医院的帐篷里,在长途跋涉的装甲车后舱,在她为伤员轻轻包扎的时,古怪却温柔的哼唱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平焦虑。

连队里的人私下都叫她“黑珍珠女孩”。首先,她确实漂亮极了;其次,她身上有珍珠般独特的光泽。

过去的温柔记忆是会在战场上让人分神的陷阱,士兵仿佛还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调子试图钻进耳膜,却立刻被窗外那庞大阴影移动时持续不断的、粘腻的窸窣声所吞噬。

一段祈求丰收与平安的古老旋律最终消弭在了海鬼的异响里。

回归现实,士兵颤抖着开机,接入了Edc的离线数据库。

里面的海鬼档案保存了截止到上周六数据更新前所有的海鬼目击报告。

屏幕蓝光映亮了他满是汗水和污迹的脸,海鬼并没有什么能称之为弱点的东西,但了解其具体名称至少能够对其拥有的能力有最基本的警惕。

然而,进度条缓慢爬升,最后弹出一个冰冷的对话框。

“未搜索到相关档案,建议就近联系尖兵部队执行命名作战。”

士兵看着这个词神情恍惚,一股混合着荒谬与绝望的无力感攥紧了他的胃。

他合上电脑,几乎真的想把它砸在地上,但他忍住了,对器物的暴力除了暴露自己此刻毫无意义。

如今士兵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自从金萨沙被袭击以来,出现的所有海鬼几乎都是新型的。

他能怎么办?

怀里有一支AK-47步枪,年纪比自己都大。这把枪造出来的时候它的产地还叫苏联!

弹匣是满的,但面对窗外那东西连瘙痒都算不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停过,那东西迟早会找到这幢建筑。士兵轻轻拉动了枪栓,那声咔嚓轻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脆。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说不清是在等死还是在试图判断。汗水继续流淌,流进嘴角,是咸的,带着铁锈味——要是艾洛蒂还在的话额头的伤早就被包扎好了!

远处,东北方向,“天梯计划”所在地还在不断传来闷雷般的低沉轰鸣。士兵看了过去,即使相隔几十公里,从这里望去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那个轮廓——太空电梯的地基雏形。

它不像是建筑,更像一座由人类意志强行堆砌、拔地而起的灰白色小山,突兀地矗立在热带的天穹下,顶端没入低垂的云霭。

那些工程师真是疯子,也是天才。

艾洛蒂有一次倚在装甲车边望着远方那日渐庞大的工程轮廓曾这样轻声说过。

她比大多数士兵更聪明,眼里没有他们这些武夫常有的怀疑或茫然,而是纯粹的惊叹。

“他们没打算像搭积木一样,一节一节把电梯送到天上去,约瑟夫。”

对啊,艾洛蒂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在那天。

她转着手里的能量棒包装纸,兴奋地介绍着。

“他们把地基建成了这个地球上最大的……嗯、‘武器轨道’!到时候数不清的纳米机器人会像蜜蜂筑巢一样直接编织出通向地球同步轨道的太空电梯脊柱。不是搭建,是生长。”

她的话语连同那时脸上闪烁的光彩,自那天起便清晰地印在约瑟夫脑海里。

生长,这也一个充满生命力的词,总让人想到太空电梯所在曾经茂密的森林。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金沙萨,能够不断生长的只有窗外滑过的海鬼的阴影。

他握紧了手中属于旧时代的步枪,木制枪托的纹理硌着掌心,金属部件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哑光。

新时代的怪物在窗外逡巡,以城市为猎场。而本该与之对抗的新时代战士,那些驾驭纳米武装的尖兵又在哪里?

就在这思绪翻腾、绝望与回忆撕扯的间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从约瑟夫侧面的里屋传来。

像是什么小东西被碰倒,又像……是脚踩碎了某块松脱的地板碎片。

约瑟夫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所有关于艾洛蒂、关于太空电梯、关于远处轰鸣的思绪被瞬间撕碎。

他凭着肌肉记忆完成动作——身体骤然蜷缩,重心放低,猛地原地半旋,手中的AK-47已然抬起,枪口死死指向里屋虚掩的、门缝里一片浓稠黑暗的木门。

那是什么?幸存者?同样躲藏至此的平民?还是……某种更小型的、能够钻入建筑内部的海鬼?

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微微颤抖。

门缝后的黑暗沉默着,约瑟夫在祈祷刚刚的声响只是他过度紧张的幻觉。

紧接着,木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