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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擎安顿好朱由检,又嘱咐李太妃安心休养,

有事就找张嫣,接着就急匆匆赶回军部大院。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尤世功已经把人挑好了。

三十多条汉子在院中空地站成三排,个个人高马大,精气神十足,

往那儿一站,一股子彪悍劲儿不用说话都能透出来。

赵率教、曹文诏也在队列前面站着。

尤世功正在训话:

“……这次任务,相当紧急。

要跑几千里地,去南边捞人。

到了地方,很可能一头扎进贼窝,四面都是敌人。

有没有问题?”

“没有!”

三十多人齐声应和,声音短促有力。

钟擎走过去,没讲什么大道理,直接说道:

“都听见了。

赶紧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收拾利索。

明天一早,这里集合,出发。”

他示意尤世功、赵率教几个人跟他回办公室商量细节。

刚转身,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院子月亮门的花墙外面,

探出个小脑袋,正鬼鬼祟祟地往里瞅。

小脑袋是藏住了,可后面那匹高大神骏的七星马,

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在灰扑扑的墙边显眼得不得了。

曹文诏眼尖,一眼就认出来,没好气地喝道:

“曹变蛟!滚出来!鬼鬼祟祟干啥呢!”

墙后头安静了一下,接着,曹变蛟牵着七星,

低着头,一步一挪地蹭了进来,走到钟擎跟前。

他仰起小脸,先小心地看了看钟擎的脸色,才小声问道:

“爹爹,你……你们是不是要出征打仗去?”

没等钟擎回答,他又急急忙忙补充,恳求道:

“您别怪芒嘎大叔,是我偷听到的,不关他的事,您别罚他……”

“你打听这个干啥?”

曹文诏在旁边板起脸,

“老老实实上你的学去!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曹变蛟不看他叔,一双大眼睛就盯着钟擎,眼圈开始发红,

里头泪花直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嘴唇抿得紧紧的,满是委屈和不甘。

钟擎看着他这小模样,蹲下身,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想去?”

曹变蛟立刻拼命点头,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眼泪都给晃出来了。

钟擎笑了笑:

“想去也行。但我有个条件。你办成了,我就带你。”

“什么条件?爹爹你说!我保证完成!”

曹变蛟眼睛唰地亮了,挺起小胸脯,拍得砰砰响。

“不难。”

钟擎说,

“你弟弟妹妹,交给你了。

出发前,把他俩哄好,别让他们哭闹。

办得到,就带你。”

曹变蛟一听,愣住了,眨巴眨巴眼。

就这?他还以为多难的任务呢!

哄那俩小跟屁虫,对他来说简直太简单了,那俩小的最听他的话了。

“真的?哄好弟弟妹妹就行?”

他有点不敢相信,又跟钟擎确认。

钟擎很认真地点点头:

“嗯,哄好就行。但要是他们哭了,闹了,你就乖乖留下上学。”

“保证完成任务!”

曹变蛟欢呼一声,激动得小脸通红,转身就跑,连拴在一旁的七星都忘了牵,

一溜烟就没影了,看方向是往医院家属区那边去了。

钟擎站起身,看着小家伙跑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对曹文诏道:

“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曹文诏也是无奈:“这臭小子,就知道添乱。”

“添乱未必。”

钟擎转身往办公室走,

“带他出去见见世面,摔打摔打,也好。

走吧,商量一下具体路线和接应的事。”

尤世功这边刚跟钟擎开完会,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

他想起周遇吉那个愣头青小子,怕他也像曹变蛟似的闻着味儿就想跟着去,

万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耽误正事。

尤世功决定先发制人,去军营敲打敲打这小子。

他走到周遇吉的营房外,里头静悄悄的。

推门进去,就看到周遇吉背对着门口,坐在小板凳上,

低着头,手里正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

手指头还在上面抠抠摸摸,研究得那叫一个投入。

他旁边站着小王承恩。

小太监一张脸涨得通红,红到了耳朵根,眼圈也红了,嘴唇哆嗦着,

眼看就要哭出来,两只手绞着衣角,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尤世功皱了皱眉,放轻脚步走过去。

周遇吉看得太专注,没察觉。

尤世功凑近一瞧,看清了那东西,四四方方一片,纯白色……这玩意儿他看着有点眼熟。

他猛地想起,钟擎似乎给过宫里那位李太妃几箱,

说是叫“尿不湿”,给年老体弱、行动不便的人用的。

大当家好像也给这新来的小太监王承恩送了一箱,说是“个人卫生用品”?

尤世功的脸“腾”一下就黑了。

他二话不说,伸手一把从周遇吉手里把那片东西抢了过来。

入手软绵绵,还带着体温。

尤世功的老脸瞬间从黑转红,跟块猪肝似的。

他像被烫了手,反手就把那东西塞回旁边快要哭出来的王承恩怀里。

紧接着,尤世功“唰”地抽出了腰间的马鞭,抡圆了胳膊,

朝着还在发懵的周遇吉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嘴里骂道:

“你个小王八蛋!不学好的东西!”

周遇吉跟着曹变蛟混久了,别的本事没见长,

察言观色、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一见尤世功抢东西、变脸、抽鞭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就知道要完蛋,怪叫一声,抱着脑袋从板凳上弹起来,扭身就往门口窜。

但他那点速度,在盛怒的尤世功面前不够看。

鞭子带着风声,“啪”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抽在了他后背上。

薄棉袄顿时裂开一道口子。

“嗷——!”

周遇吉疼得一声惨叫,从地上直接蹦起老高,落地后更不敢停了,

吱哇乱叫着抱头鼠窜,绕着营房里的桌子凳子转圈跑。

尤世功举着鞭子在后面追,边追边骂,唾沫星子横飞:

“我叫你不学好!叫你欺负人家小孩儿!

人家的……人家的那什么布你也抢来玩儿?!

你他娘的是不是闲出屁了!越活越倒缩了你!”

“爹!亲爹!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周遇吉被打得上蹿下跳,连连求饶,

“我就是好奇!没见过!我就看看是啥玩意儿!”

“好奇你大爷!”

尤世功又是一鞭子抽过去,被周遇吉缩脖子躲过,抽在旁边的木柱子上,啪的一声,

“你看把孩子给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有你这么干的吗?人家不要脸的啊?!”

王承恩抱着怀里那片失而复得的尿不湿,

看着刚才还嚣张研究他“私人物品”的周遇吉被追得满屋乱窜、惨叫连连,

心里那股憋屈和羞愤顿时烟消云散,差点乐出声来,赶紧低下头掩饰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心里那叫一个解气,一个痛快!

原来,下午李太妃叫他过去,说大当家的赏了他一箱东西,

是“个人用的”,还仔细教了他怎么用。

王承恩抱着那个不小的箱子,晕乎乎地往回走。

结果半道上就被周遇吉这个煞星给拦住了,

非要看看是啥“好东西”,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好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周遇吉后背挨了三四鞭子,

棉袄开花,总算让尤世功出了气,扶着桌子喘粗气,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了。

王承恩早就抱着箱子溜回自己的小房间,把东西小心藏好。

这边刚消停,外头来人报告,说榆林来的向导到了。

尤世功瞪了周遇吉一眼,扔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赶紧迎了出去。

来的是三个人,都是尤世威从榆林边军中紧急找出来的老行伍。

其中两个年纪稍大的,早年居然真跟着白杆兵在西南平过叛,

对贵州水西那边的山形地貌、苗彝村寨分布,门儿清。

另一个是常年跑川陕云贵贩货的马帮出身,

对大小道路、哪里能走车马哪里只能步行,了如指掌。

尤世功大喜过望,立刻把三人请进旁边的作战室,摊开西南地区的详图,

点着水西内庄的位置,开始仔细核对、规划最快最稳妥的路线。

钟擎开完会,先去了趟达尔罕的匠作区。

他打开一个专用的仓库,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三十多把新打造好的长柄陌刀。

刀身借鉴了唐制,但用了更好的钢材,更加狭长厚重,寒光闪闪。

旁边还有三十几把明显是“破军”刀的升级版,刀身弧度更流畅,刃口处理透着股瘆人的锐利。

这些都是他特意让达尔罕为精锐小队准备的,这次南下,用得上。

取完兵器,钟擎回到住处,好好陪了二老婆张然和儿子钟子安一个下午,逗孩子,说说话。

张然知道他马上要出远门,嘴上不说,眼里全是不舍。

钟擎只能宽慰她,说很快就回。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张嫣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气氛有点沉默。

吃完饭,钟擎又去找了熊廷弼,

把未来一段时间民政、工坊、招兵训练等一揽子事情交代清楚,确定了应急联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