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野外拉练的第三天，林启所在的第三分队正在穿越北麓峡谷。这里地势险峻，但风景壮丽——嶙峋的岩壁在晨光中泛着赭红色，谷底有溪流潺潺，两侧长满耐旱的灌木。
“保持间距！”带队的教官是个中年雪豹族，名叫严峰，声音像砂纸摩擦，“注意脚下碎石，这地方地质不稳定。”
林启走在队伍中间，背着标准装备包，步伐稳健。三天拉练下来，他的表现无可挑剔：搭建营地最快，夜间警戒最警觉，甚至还能帮体力较弱的同学分担装备。
严峰暗自点头。这孩子是块好料子，就是太紧绷，像永远拉满的弓。
上午十点十七分，队伍在谷底休息。林启坐在溪边石头上，检查水壶存量。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很轻微，但绝不是错觉。脚下的岩石在震颤。
“教官——”他刚开口。
大地就裂开了。
不是缓慢的地面沉降，而是狂暴的、撕裂式的崩塌。岩壁像被巨人撕扯的纸张，整片整片剥落。谷底的地面裂开狰狞的口子，深不见底。尖叫声、岩石滚落声、树木断裂声混成一片地狱交响。
林启的反应是训练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他扑向最近的两个同学，把他们推向相对坚固的岩壁凹陷处，自己却被一块崩落的巨石擦过肩膀，重重摔在地上。
“所有人！找掩护！”严峰的吼声在混乱中炸开。
但掩护在消失。地面在开裂，岩壁在坍塌。林启看见一个同学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他冲过去抓住对方的手，但自己脚下的岩石也在松动。
“放手！”那同学尖叫。
林启没放。他用尽力气把人甩向安全区域，自己却随着崩塌的土石一起向下滑落——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背包带。是严峰。教官半个身子探出安全区域，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岩缝。
“抓紧！”
林启抓住严峰的手腕。但下方，更大的裂缝正在张开。他们所在的这块岩壁像饼干一样碎裂。
“不行了……”严峰咬牙，“准备跳——”
话没说完，整片岩壁彻底崩解。
两人一起坠落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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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两分钟后，地球防卫军指挥部就收到了警报。
白羽正在开关于“神之使徒”的战术会议，突然的震动让全息投影剧烈晃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下意识抓住桌沿。
“不是攻击。”墨影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急促，“是地质性地震！震中在北麓峡谷，震级7.2！军校拉练分队在震中区域！”
白羽猛地站起来：“伤亡？”
“通讯中断，正在尝试恢复——等等，收到求救信号！第三分队，坐标已标记！”
白砚翎已经冲到控制台前，调出地图：“峡谷地形，地震后容易形成堰塞湖和二次塌方。需要空中和地面同时救援。”
“赤狐小队集合。”白羽的声音冰冷但清晰，“十分钟后出发。通知医疗队、工程队跟上。陆叔，指挥部交给你。”
“注意安全。”陆战天只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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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直升机在北麓峡谷上空盘旋时，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
整条峡谷像被巨兽撕咬过，岩壁大面积坍塌，谷底被落石填埋了一半。原本清澈的溪流变成了浑浊的泥浆，几处形成了危险的堰塞湖。
“地面无法降落。”飞行员报告，“塌方还在继续，必须索降。”
白砚翎已经穿上全套救援装备：“我和墨影带第一组索降，建立安全区。白羽，你指挥空中——”
“我也下去。”白羽打断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我的体型更适合进入狭小空间。猎犬和我一组。”
“白羽——”
“这是战术选择，不是冲动。”白羽看向他，“下面可能有学生被困在缝隙里，你进不去。”
白砚翎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点头：“保持通讯。每五分钟报告一次。”
“好。”
索降过程惊心动魄。直升机在乱流中摇晃，救援队员像一串珠子顺着绳索滑向仍在震颤的大地。白砚翎第一个落地，立刻开始评估现场。
“发现生还者！”墨影的呼喊从左侧传来，“两人，轻伤，被困在落石堆里！”
“医疗队准备！”白砚翎冲过去，同时对着通讯器，“白羽，你那边？”
“发现第三分队部分队员。”白羽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十六人安全，三人轻伤。但林启和教官严峰不在其中。他们说最后看见两人在东南方向的岩壁附近。”
白砚翎的心沉了一下：“收到。继续搜索。”
猎犬和白羽在废墟中快速移动。地震后的地形完全变了样，他们必须依靠生命探测仪和兽人敏锐的感官。
“这里有血迹。”猎犬蹲下，手指沾了点还未干透的血，“新鲜的。北极狐的血。”
白羽的耳朵竖起：“确定？”
“我对你的血型太熟悉了。”猎犬调出探测仪，“下面有空间！大约十五米深，有两个生命信号，一个强，一个弱。”
他们找到了裂缝口——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而且内部结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二次坍塌。
“我下去。”白羽解下部分装备，只带最必要的工具，“猎犬，你控制绳索，随时准备拉我上来。”
“司令，这太危险——”
“他们在下面更危险。”白羽已经将安全绳系在腰上，打开头盔灯，“保持通讯。”
他滑入裂缝。岩壁粗糙，不断有碎石落下。下降了十米左右，空间稍微开阔了些——这是一个天然岩洞，被地震扩大了。
头盔灯照亮了洞内景象。
严峰靠坐在岩壁边，左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显然骨折了。但他怀里护着一个人——林启。
少年昏迷着，额头有撞击伤，肩膀处的作训服被血浸透。严峰用撕下的布料做了简单包扎，但血还在渗。
“教官！”白羽快速靠近。
严峰抬起头，脸色惨白但眼神清醒：“白羽司令……抱歉，没保护好他……”
“别说这些。”白羽蹲下检查林启的伤势，“意识？”
“坠落后短暂清醒，说了句‘爸爸在等我’，然后就晕了。”严峰苦笑，“这孩子……坠落的瞬间还在推我，让我落在更安全的位置。”
白羽的手指轻触林启颈侧——脉搏有力，呼吸平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快速处理了额头的伤，然后检查肩膀。
“锁骨可能骨折了。”他对着通讯器，“猎犬，准备两个担架。一个骨折，一个昏迷加疑似骨折。需要医疗队下来。”
“收到。但司令，裂缝在缩小！你们必须尽快出来！”
白羽抬头，果然看见上方的裂缝边缘在缓慢合拢。余震。
“严教官，你能动吗？”
“一条腿还能用。”严峰咬牙，“你先带林启上去。”
“一起上。”白羽解开安全绳，把它系在林启身上，“猎犬，先拉林启上去。然后放两个担架下来。”
“司令，那你——”
“执行命令。”
绳索收紧，林启的身体缓缓上升。白羽和严峰在下面托着，避免他碰撞岩壁。快到裂缝口时，突然一阵剧烈的余震。
大块岩石从上方坠落。
“小心！”严峰想推开白羽，但腿伤让他动作慢了。
白羽的反应更快。他扑到严峰身上，用背部硬接了一块落石。冲击让他闷哼一声，但护住了伤员。
“司令！”猎犬在上面嘶喊。
“我没事。”白羽咬牙站起，背部火辣辣地疼，但骨头应该没断，“继续拉！”
林启被安全拉出裂缝。紧接着，两个折叠担架被放下来。白羽快速固定严峰，然后把自己也固定在另一个担架上——他的背部伤需要检查。
上升过程惊心动魄。余震不断，岩壁簌簌落土。快到裂缝口时，白羽看见裂缝已经缩小到仅容担架通过的宽度。
“快！”猎犬和其他队员伸手抓住担架边缘，用力往上拉。
最后一刻，白羽的担架卡住了。裂缝边缘的岩石夹住了固定带。
“割断！”白羽下令。
“不行！你会掉下去——”
“割断！”
猎犬咬牙，拔出匕首割断固定带。担架一松，白羽的身体向下滑落——
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砚翎半个身子探进裂缝，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抓住我！”
白羽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合力，白羽被硬生生从裂缝里拖了出来。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裂缝彻底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
地面上，白砚翎抱着白羽，两人都在剧烈喘息。
“你……”白砚翎的声音在抖，“你他妈的……”
“我没事。”白羽想站起来，但背部疼得他吸了口冷气。
医疗队已经围过来。林启被小心地转移到医疗担架上，严峰也被妥善固定。白羽的背部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大面积挫伤，肋骨骨裂，但没断。
“需要固定。”医疗官说。
“先处理他们。”白羽指着林启和严峰。
白砚翎没说话，只是蹲在他身边，用消毒湿巾擦他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动作很重，像在发泄怒火，但碰到伤口时又变得极轻。
“他叫你爸爸了？”白羽轻声问。
“嗯。”白砚翎看着昏迷的林启，“上周。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刚才看到探测仪上他微弱的生命信号，我才知道……”
他没说完，但白羽懂。
有些恐惧，只有当你真正拥有后才会懂得。
救援直升机陆续抵达，伤员被快速转运。林启在第二架直升机起飞前醒了片刻。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见白砚翎和白羽都在身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昏睡过去。
但他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白砚翎的手指。
握得很紧。
像怕一松手，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就会像脚下的土地一样裂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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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所有伤员都安置在军区总医院。林启的伤势最重：锁骨骨折、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但无生命危险。严峰左腿骨折，需要手术。白羽的背伤固定后，被强制留院观察。
病房里，林启还在昏睡。白砚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湿毛巾，小心地擦少年脸上的污迹。
白羽靠在隔壁病床上，看着这一幕。
“医生说他要睡到明天。”白砚翎轻声说，“脑震荡需要休息。”
“嗯。”
“严峰的手术很成功。他说等能下床了，要请我们喝酒。”
“该我们请他。”
窗外，夜色渐浓。地震造成的破坏还在统计，但伤亡人数比预想的少——军校的训练起了作用，大部分学生都知道如何应对。
白砚翎放下毛巾，握住林启没受伤的那只手。少年的手心有训练留下的茧，也有这次擦伤的血痕。
“白羽。”他忽然说。
“嗯？”
“我想正式收养他。”
白羽看向他。
“不是试用期，是正式的法律程序。”白砚翎的声音很稳，“我不想下次再有这种事时，我的签字权还在‘正在审核’。”
白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好。明天我就去办。”
深夜，林启在梦中皱眉，发出模糊的呓语。白砚翎凑近听。
“……爸爸……别走……”
“我不走。”白砚翎轻声回应，像在对婴儿说话，“我在这儿。白羽也在。我们都不走。”
少年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白羽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多年前，白玉生病时，他也是这样守在床边。那时候他以为，守护弟弟就是他一生全部的责任。
现在他知道了。
责任会增多，爱会扩展。
像树的根系，在地底延伸，抓住更多土壤，只为让树干更稳，枝叶更茂。
窗外，地震后的夜空格外清澈。
星星像被洗过一样明亮。
而在那些星光背后，遥远的深空里，银色镜面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
这次的裂痕里，映出的是：
一只狼，一只狐狸，一个少年。
在病床边，手牵着手。
镜面下方，文字更新：
观察记录：目标个体形成稳定三角结构
情感联结强度：超越血缘
重新定义：这不是污染，是……进化？
威胁等级：大幅降级
建议：继续观察
或许……学习
舰队，彻底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