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香港太平山顶。
肖镇坐在书房里,审阅着王铁柱提交的最终报告。
这位大禹国际安保集团商业调查部部长,过去三个月带领一支三百人的团队,进行了一场静默而彻底的调查。
“老板,这是全部名单。”王铁柱是个四十出头的前特种部队军官,说话干脆利落,“涉及为境外势力提供情报、进行利益输送、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的个人,共计4682人。
其中,核心人物173人,包括陈雨薇及其直接联系的上下游网络。”
报告附带着详细的证据链:银行流水、通讯记录、会议录音、文件副本……每一份都足以让名单上的人面临法律的严惩。
“陈雨薇现在在哪里?”肖镇问。
“昨天下午,她在深圳试图出境时被我们的人控制,现在扣押在安全屋。”王铁柱顿了顿,“她要求见您一面。”
肖镇合上报告,沉默良久。
这个曾经眼高于顶的京城大小姐,如今成了多方势力博弈的棋子,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他不感到同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他也知道,陈雨薇背后,是更庞大的利益网络和更深层的历史纠葛。
“安排车,我去见她。”肖镇站起身,“另外,通知国安和反谍部门的联系人,明天开始资料移交。记住,我们只提供证据,不参与任何后续行动。”
“明白。”
………………
深圳郊区,一栋外表普通的别墅里。
陈雨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妆容,脸色苍白,但眼神里依然有着某种倔强。
看到肖镇走进来,她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肖大老板终于肯见我这个‘叛徒’了?”
肖镇在她对面坐下,挥手让安保人员退到门外:“我只是来听听,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陈雨薇忽然激动起来,“我想说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我父亲出事了,家里不管我了,所有人都躲着我!
罗斯柴尔德的人找上门,说能帮我,能给我钱,能让我重新过上好日子……我有得选吗?”
“你有得选。”肖镇平静地说,“你可以来找我。在你拦我车的那天,甚至更早。”
陈雨薇愣住了。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肖镇继续说,“他涉嫌泄露军工机密,证据确凿。但那是他的罪,不是你的。
如果你当时选择相信法律、相信国家,而不是去找境外势力‘帮忙’,今天你不会坐在这里。”
“说得好听!”陈雨薇冷笑,“你们这些站在高处的人,当然可以说得冠冕堂皇。你知道失去一切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肖镇看着她,“1978年我还没满月,我父亲就去当兵了,新兵刚满就上了战场。
那时候我家还是四处漏风的土围子,我生的时候又是超大儿,造成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
那时候我爸在的时候天天晚上去捉鱼弄虾给我母亲补充营养。
我从婴儿时期开始就比别人吃得多得多,我妈的奶水不够我吃。
还好那时候我大舅第一次当包工头,我大舅和外公到处跟人兑奶粉票,一大家人围着我这个“奶桶”转。
后面我大舅第一个包工活做完经济上宽裕,我能吃饱了。
第二年开始,我爸爸战友刘培基叔叔经常给我寄奶粉,才算是活过来了。
我妈当时才19岁,担着风险从南边倒腾电子表,后面又在朝天门做批发生意,我妈也只是个19岁的早婚女孩啊!
你现在哪怕落魄了,比我妈那时候容易多了吧……”
陈雨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每个人都会遇到低谷。”肖镇站起身,“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低谷时,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
陈雨薇,你走到今天,不是命运不公,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资料明天会移交给国安部门。如果你配合调查,揭发更多线索,也许还能争取从宽处理。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建议。”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陈雨薇压抑的哭声。
第二天,全国范围内的清理行动悄然开始。4682个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各行各业激起涟漪。
金融系统、国企、政府部门、科研院所……一场肃清风暴,在大多数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静默而坚决地推进。
………………
9月22日,广州,白天鹅宾馆。
肖镇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母亲文云淑在电话里说得恳切:“你爸当年在国防大学的同学秦明,他的侄女,北大的高材生,就见一面,吃个饭。就当给妈妈一个面子。”
其实肖镇明白母亲的心思。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事业做到这个地步,婚姻大事自然成了家族关切的焦点。
尤其是经历了陈雨薇事件还有早前的叶培华和林悦后,母亲更希望他能找一个“根正苗红”、知根知底的姑娘。
但他没想到,秦颂歌会是这样的。
当那个女孩走进包厢时,肖镇的第一反应是:朱珠?
175公分的身高,让女孩在南方女子中显得格外挺拔。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但剪裁合体,勾勒出堪称惊艳的身材曲线——前凸后翘这个形容用在她身上,不仅不轻浮,反而贴切得像是量身定制。
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明亮、聪慧,带着22岁女孩少有的从容。
“肖先生好,我是秦颂歌。”她的声音清亮,普通话标准,带着一点点北方口音,“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秦小姐客气了,请坐。”肖镇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接下来的晚餐,出乎意料地……愉快。
秦颂歌没有一般女孩见到他时的紧张或讨好。
她谈自己在北大光华学院的学习,谈对宏观经济的理解,谈最近读的几本商业传记。
思路清晰,观点独到,偶尔还会开几句得体的玩笑。
“我听叔叔说,肖先生在做太空探索?”秦颂歌切着牛排,动作优雅,“我本科毕业论文写的就是《私人航天企业的商业模式研究》,还引用了大禹集团的一些公开资料——当然,那时候对您的公司特别好奇,我身边很多做生意的同学家里现在90%以上都在做房地产这些看得着利润的行业,就想不通您为什么……”
肖镇来了兴趣:“你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是,未来二十年,近地轨道经济圈将形成万亿美元规模的市场。但现阶段,所有私人航天企业都在烧钱,商业模式都不成熟。”
秦颂歌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我很好奇,大禹的‘凌霄’项目,打算怎么盈利?”
这个问题,很多资深分析师都问过,但很少有人问得这么直接、这么切中要害。
肖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如果你是投资人,你会投吗?”
秦颂歌想了想:“如果只看财务回报,我不会。但如果看战略价值——技术壁垒的构建、国家安全的保障、未来产业制高点的抢占——我会投,而且会重仓。”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企业的掌舵人,要清楚自己是在做战略投资,而不是财务投资。要耐得住寂寞,等得起回报。”
肖镇笑了。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秦小姐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保送了本院的研究生,方向是国际金融。”
秦颂歌说,“不过暑假在央行实习后,我对金融监管产生了兴趣。也许将来会考公务员。”
“不考虑来企业?”
“也考虑过。”秦颂歌大方地说,“但我想先打好理论基础,积累一些体制内的经验。
叔叔说,在中国做大事,要懂市场,也要懂政府。”
这句话,让肖镇对她刮目相看。
晚餐结束后,肖镇送秦颂歌回她在广州的临时住处。
下车时,秦颂歌忽然转身:“肖先生,今天谢谢您的晚餐。
还有……我知道这次见面是长辈安排的‘相亲’,您不用有压力。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挺好的。”
她挥挥手,转身走进小区,马尾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肖镇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门后,久久没有让司机开车。
“老板,回酒店吗?”刘云问。
“嗯。”肖镇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说,“查一下秦颂歌的背景,详细一点。还有……她在北大的成绩单。”
“明白。”
车子驶入广州的夜色。肖镇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贵金属定价权的转移,清理行动的收尾,还有这场意外的相亲。
但此刻浮现在他脑海的,不是金融市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不是国家安全的肃清行动,而是秦颂歌说“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时,那双明亮而坦诚的眼睛。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博弈的世界里,这样的坦诚,反而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见过了?感觉如何?”
肖镇想了想,回复了四个字:“有点意思。”
窗外,珠江两岸的灯火璀璨如星。这座千年商都,见证了太多历史的兴衰、财富的流转、人生的际遇。
而今晚,它又见证了一场始于利益联姻、却可能走向未知方向的初见。
肖镇不知道这个故事会如何发展。但他知道,在经历了9月的腥风血雨后,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这样一次轻松的对话,本身就是一种馈赠。
至于未来……让未来自己到来吧。
车子驶过海珠桥,江风拂面,带来南国初秋的微凉。
肖镇忽然想起秦颂歌最后说的那句话:“在中国做大事,要懂市场,也要懂政府。”
这个22岁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要清醒,也要通透。
也许父亲母亲这次……真的给他挑了个不错的人选,越来越庞大的肖家产业需要一个合格的“正宫夫人”。
至于是不是秦颂歌,或者王颂歌,肖镇内心一点都不在意,他心里只想冲出柯衣伯带,“虫子”不信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