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听完，没有立刻评价，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你破坏那台特定的机器时，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是什么促使你选择了那一台，而不是其他？”
林逸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那种被无数红纱包围的绝境，意识模糊，更多是本能驱动。“我只是……觉得她最恨的，应该是那些机器……离我最近的那台，感觉……怨气最重，缠绕的红纱也最多……就想，或许破坏它，能让她……‘痛’一下？或者……能打断点什么……”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甚至有点可笑。
但飞哥却似乎并不意外。他靠回椅背，手指停止了敲击。
“感知敏锐度尚可，对‘执念’与‘环境锚点’的模糊直觉……有点意思。”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逸说，“看来你这种‘希望之光’，不仅仅是纯净度高那么简单，可能对‘情绪’和‘意念’层面的东西，天生有更强的共鸣和干涉倾向。好事，也是坏事。”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是坏事，转而问道：“第三个问题，经过这次测试，你还想‘转正’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残酷。
林逸抬起头，迎上飞哥的目光。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鼓励或劝退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询问。
想吗？
他脑海中闪过影蠥扑来的腥风，秽泥怪粘稠的躯体，噬尘怪冰冷的束缚，还有“纺魂者”那几乎碾碎他灵魂的痛苦与怨恨。每一次，都是徘徊在死亡边缘。而这次测试，他几乎真的死了。
他想起那份《救世主临时工聘用协议》上刺眼的小字：“自愿放弃五险一金，生死各安天命。”转正之后，面对的只会是更危险、更诡异的任务。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想活下去，想过平静的生活。
但是……
他也想起了那个被冰冷机器吞噬的女工最后的不甘，想起了城市暗处那些滋生蔓延的“脓包”，想起了笔记里前主人越来越灰暗的文字，想起了飞哥那句“这个世界正在加速滑向深渊”。
拒绝转正，或许可以暂时退回“临时工”的身份，甚至……有没有可能彻底脱离这个诡异的世界？他不知道，但他直觉地感到，从他体内那点“希望之光”萌芽开始，从他第一次看到那些“异常”开始，退路，可能早就没有了。临时工的身份，保护不了他多久。
更何况……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意念微动。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白色光点，在掌心缓缓亮起，虽然光芒黯淡，却异常稳定。
这是力量，是他在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痛苦，也是依仗。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了解真相，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林逸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需要知道更多。需要……变得更强。”
飞哥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虽然那笑容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很好。至少脑子没被彻底吓傻，还有点不甘心。”他点点头，手掌在白色桌面上一拂。
桌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光芒流转，凝聚。片刻后，三样东西出现在桌面上。
左边，是一份看起来厚重了许多、封面是某种暗银色金属材质、边缘镶嵌着细微金色纹路的册子。封面上是庄重（至少比之前那本看起来庄重）的字体——《救世主预备役正式聘用协议及相关管理条例》。
中间，是一枚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乳白色棱形晶体。它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波动，让林逸体内的光点都忍不住微微悸动。
右边，则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像是青铜材质的徽章。徽章表面刻着一个抽象的、如同火焰又如同星辰的复杂图案，隐隐有微光流转。
“签了这份新的协议，你就正式成为‘救世主预备役’，脱离临时工身份，享受预备役相应权限、资源及……义务。”飞哥指了指那份暗银色册子，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正式，“协议内容你自己看，重点条款已经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标注了。和之前那份临时工协议不同，这份是受到‘泛世界守护公约’基本条款保护的，虽然依旧有风险，但至少……死了的话，理论上会有抚恤金（如果组织还没破产的话），而且，在极端情况下，可以申请一次‘紧急脱离’机会，代价巨大，但总比没有强。”
他拿起那枚乳白色晶体，轻轻放在林逸面前。
“纯净的中级能量结晶，算是你通过测试的奖励，也是预备役的启动资源之一。吸收它，能快速恢复你的状态，并稳固提升你的能量上限。比你自己提炼的那种垃圾货色，强百倍。”
最后，他拿起那枚青铜徽章。
“预备役身份徽记。滴血绑定，它就是你在这个体系内的身份证明、基础通讯器（仅限于与你的引导者及特定安全屋连接）、微型能量感应器，以及……危险情况下的最后定位信标。意思是，如果你死在了某个犄角旮旯，至少我们能知道去哪给你收尸。”
飞哥将徽章也推到林逸面前，身体向后靠去，双手枕在脑后。
“东西在这里。签，或者不签，给你十分钟考虑。签了，吸收结晶，绑定徽章，我会带你进行预备役的初步登记，并告知你下一步该做什么。不签……”
他耸耸肩：“我会清除你关于‘异常’、‘希望之光’及本次测试的部分敏感记忆（技术不保证完全无后遗症），然后送你回去，继续你朝不保夕的临时工生涯，或者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你能活得下去的话。”
十分钟。
林逸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三样东西。
厚重冰冷的协议，代表着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体系。
能量充盈的结晶，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