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会议在威尔金斯营地的最大帐篷里举行。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四方势力泾渭分明。
中国归墟小队坐在东侧，云知意居中，林清尘和陈默分坐两侧，沈清月和吴越在后排记录。欧盟队在西侧，汉斯·穆勒和白为首，身后是五名气息沉稳的行动队员。美国队在北侧，带队的是个穿着军装的黑人女性，肩章显示她是陆军上校，名叫瓦莱丽·卡特。俄罗斯队在南侧，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名叫伊万·彼得罗夫，他身后的人个个眼神锐利如鹰。
帐篷中央的全息投影仪正在播放麦克默多科考站最后的影像资料。除了云知意他们看过的片段，还有更多来自不同角度的记录。
“……温度异常，室内零上十五度，室外零下三十度，这违反热力学定律……”
“……走廊尽头出现了不该存在的房间，那是去年拆除的旧实验室……”
“……镜子里的我倒影慢了半拍，他在对我笑，我没笑……”
影像最后定格在一扇门上——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扇镶嵌在冰层中的巨大石门。门高约五米，宽三米，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门缝中渗出暗红色的光芒，正是那种扭曲的光幕。
“这是b-3区地下仓库的监控拍到的。”瓦莱丽上校指着影像，“门出现在十天前，之后以每天一米的速度向外‘生长’。现在，它已经穿透了三层楼板，出现在主楼的一楼大厅。”
“生长？”伊万·彼得罗夫皱眉，“门是活的？”
“根据我们的分析，这扇门不是实体，而是一种能量结构。”汉斯说，“但它具有物理属性，能影响现实空间。更麻烦的是，它周围的时空规则正在崩坏。”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距离门十米范围内，重力波动在0.5G到1.5G之间随机变化。时间流速偏差最高达到30%，有人在门口待了五分钟，出来时手表显示过了八分钟。还有空间折叠现象——两人相距三米，但实际距离可能是三十米，也可能是负距离。”
“负距离？”
“就是两人重叠在一起。”白平静地说，“结果你们可以想象。”
帐篷里一阵沉默。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云知意开口，“关闭这扇门？摧毁它？还是研究它？”
“第一阶段目标是进入科考站，建立前进基地。”瓦莱丽说，“第二阶段是接近门，收集数据。第三阶段，根据数据决定是否尝试关闭或摧毁。”
“太保守了。”伊万摇头，“门在扩大，每天一米，一个月后就会穿透整个科考站。到那时，它的影响范围会扩大多少？十公里？一百公里？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鲁莽行动会送命。”汉斯说，“我们已经损失了足够多的人。”
“在冰原上等死也是死。”伊万反驳。
云知意听着各方的争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注意到几个细节：
瓦莱丽上校说话时，手指总是不自觉地摩挲腰间的一个黑色小盒子。那盒子的样式很特殊，不是标准的军用装备。
伊万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一直低着头，但云知意感应到他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不是西方体系的，更像是东方修炼者。
白自始至终都盯着全息投影上的门，眼神复杂，像是怀念，又像是恐惧。
“我有一个问题。”云知意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她。
“门后有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一些。但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麦克默多科考站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问题让帐篷里再次安静。
沈清月举手：“我查过科考站的历史。麦克默多站建于1956年，选址时考虑的是地理和气候条件。但更早的记录显示，那个位置在十九世纪末就有探险队报告‘异常现象’。1912年，斯科特探险队的最后一支分队在那里失踪，尸体至今没有全部找到。”
“还有更早的。”白开口，“根据我们的古籍记载，南极冰盖下埋藏着一个‘世界之脐’。那是所有大陆板块分离前的原始连接点，也是空间结构最薄弱的地方。麦克默多，正好在那个点上。”
世界之脐。空间薄弱点。
云知意想起母亲笔记里的一句话：“归墟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唯空间薄弱处，方可现形。”
“所以门出现在那里不是偶然。”林清尘说，“它是被‘召唤’出来的，还是自己‘选择’的？”
“两者都有。”白说，“空间薄弱点让它更容易显现，但真正让它出现的，是三钥的共鸣。你们带着青钥和黄钥抵达南极时，门就加速了生长。”
“你们怎么知道？”陈默质疑。
“因为白钥的反应。”白举起手中的权杖，“七天前，杖头的晶体开始发热发光。那是三钥共鸣的前兆。我们立刻监测南极，发现了门的异常活动。”
云知意计算时间。七天前，正好是她和林清尘在云南祭坛找到黄钥的时候。
三钥共鸣，唤醒门。
那么，如果三钥聚集在门前，会发生什么？
“明天行动，我建议分两组。”瓦莱丽上校说，“一组从正门进入，建立安全通道。另一组从地下管道潜入，直插b-3区。双线推进，互相策应。”
“我同意。”汉斯点头，“但三钥持有者必须分开。云小姐带青钥和黄钥走正门，白带白钥走地下。这样即使一组出事，另一组还有机会。”
“不行。”云知意和林清尘几乎同时开口。
“三钥必须在一起。”云知意说，“分开行动，万一遇到需要三钥合力的情况，就来不及了。”
“但风险太大。”汉斯说，“如果你们三个一起出事，就彻底没希望了。”
“那就加强护卫。”伊万说，“我们俄罗斯队可以派人保护三钥持有者。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这话说得粗鲁，但道理没错。
争论了半小时后，最终方案确定：
明天早上六点，四队联合出发。总人数四十八人，分为四个小组：
A组（突击组）：中美俄各出三人，共九人，由陈默指挥，负责开路和清除威胁。
b组（研究组）：中欧各出四人，包括云知意、白、沈清月以及欧盟的两名科学家，负责数据收集和分析。
c组（支援组）：各国剩余人员，由伊万指挥，负责建立通信中继、医疗点和撤退路线。
d组（后备组）：留八人在营地，由吴越和一名美国技术官负责，保持与外界联络，随时准备接应。
任务目标：抵达科考站主楼，建立前进基地，然后尝试接近门，评估关闭的可能性。
散会后，云知意回到中国队的帐篷。
“那个瓦莱丽有问题。”陈默低声说，“她腰间的黑盒子，我见过类似的东西——美国‘潘多拉计划’的便携式能量收集器。他们可能不是来关门的，是来收集归墟能量的。”
“俄罗斯队里也有修炼者。”林清尘说，“虽然伪装得很好，但逃不过我的感应。他们隐瞒了实力。”
“欧盟队相对单纯，但那个汉斯局长，眼神太功利。”沈清月说，“他看白的眼神，不像看同事，更像看……贵重物品。”
云知意点头：“明天进入科考站后，我们要保持距离。三钥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是众矢之的。清尘，你负责贴身保护沈教授。陈默，你指挥A组时，注意美国队的动向。”
“明白。”
“还有，”云知意看向帐篷外，“今晚可能会出事。三钥聚集在这里，门的感应会更强。值夜的人加倍，所有人武器不离身。”
夜深了。
南极的极昼让天空始终保持着昏暗的亮光。云知意盘膝坐在睡袋上，青钥和黄钥放在身前。两枚钥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交织，形成一个淡淡的光罩，笼罩着她的身体。
她在尝试与钥匙沟通。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意识。母亲传承中记载了一种“灵契之法”，可以与灵物建立精神连接。钥匙显然不是普通物品，它们有灵性。
意识沉入青钥。
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绿色的世界。无数藤蔓缠绕，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这是青钥的“内景”，代表着生机的力量。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森林深处。那是个穿着古装的老者，面容慈祥，但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你来了。”老者的声音直接在云知意脑海中响起，“林家后人。”
“你是……”
“我是青钥的上一任持有者，林玄。”老者说，“也是你的先祖，三百年前的人。”
三百年前？云知意心中一震。
“时间不多，听我说。”林玄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三钥不是钥匙，是锁。归墟之门本不该存在于世，是上古大能以三钥为锁，将其封印。但岁月流转，封印松动，门开始寻找脱困的方法。”
“它选择了我们？”
“它选择了‘载体’。”林玄说，“三钥需要宿主，宿主越强，封印越牢。但门会诱惑宿主，许诺力量，许诺永生。一旦宿主动摇，封印就会反转——钥匙变成真正的钥匙，打开门。”
“我母亲……”
“婉容是个好孩子。”林玄的声音带着欣慰，“她拒绝了门的诱惑，但代价是生命。她用最后的力量加固了青钥的封印，并将它传给你。现在，轮到你了。”
“我该怎么做？”
“三钥聚齐时，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林玄说，“成为锁，永镇此门。或者成为钥匙，打开门，获得门后的力量——也释放出门后的灾厄。”
他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了：“记住，门后不是宝藏，是坟墓。所有打开门的人，最终都会成为门的养料。白钥的持有者……她父亲就是例子。”
“白到底是什么？”
“她是门的造物，但有了自己的意识。她既是钥匙的一部分，也是独立的个体。她渴望自由，但自由意味着背叛她的创造者。这是个悲剧。”
最后的话说完，林玄的身影彻底消散。
云知意意识回归，睁开眼睛，发现眼角有泪。
她看向帐篷外。夜色中，白的帐篷还亮着灯。那个非人之物，此刻是否也在与白钥沟通？是否也在承受着先祖的嘱托和命运的枷锁？
突然，营地外围传来警报声！
云知意抓起斩灵剑冲了出去。
冰原上，数十个幽蓝色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冰鬼，比佐藤描述的更多，更大。它们的身高超过两米，冰晶组成的躯体在夜色中反射着诡异的光。更可怕的是，它们的行动不再僵硬，而是如同猎豹般敏捷。
“开火！”陈默的吼声响彻营地。
枪声大作。子弹打在冰鬼身上，溅起冰屑，但无法阻止它们的前进。一只冰鬼冲破防线，利爪挥向一名日本队员。那名队员举枪格挡，枪管被直接切断，接着是手臂。
惨叫。
鲜血在冰面上格外刺眼。
云知意冲了上去。斩灵剑出鞘，七彩剑光划破夜空，一剑斩断那只冰鬼的头颅。冰鬼的身体轰然倒地，化作一滩冰水，但头颅还在动，眼中的幽蓝火焰不灭。
“摧毁头部！”她大喊。
林清尘的青霜剑紧随而至，剑光如雨，精准地刺穿每一只冰鬼的眼眶。幽蓝火焰熄灭，冰鬼这才彻底死亡。
但更多的冰鬼从冰层下钻出。它们像是无穷无尽。
“它们在往b组帐篷冲！”沈清月大喊。
b组，三钥持有者所在的区域。
云知意回头，看到至少二十只冰鬼正冲向她和白的帐篷。而白已经站在帐篷外，白色权杖插在地上，杖头的晶体散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所及，冰鬼的动作变慢了，但仍在前进。它们对白钥的力量有抗性。
“三钥共鸣！”云知意脑海中闪过林玄的话。
她冲回帐篷，抓起青钥和黄钥，冲向白。
三枚钥匙在十米范围内聚集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青、黄、白三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光柱。光柱中，隐约浮现出一扇门的虚影——正是麦克默多科考站中的那扇门。
所有冰鬼同时停住，仰头看向光柱，然后，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像是在朝拜。
接着，它们开始融化。不是被攻击，而是自愿的。冰晶躯体化作水流，渗入冰层。短短十几秒，上百只冰鬼全部消失，只留下冰面上的水渍。
营地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仰望着那道三色光柱。
光柱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缓缓消散。门虚影也随之消失。
云知意、白、林清尘三人站在光柱中心，手中的钥匙还在微微发光。
“门在召唤我们。”白轻声说，“它等不及了。”
云知意看向南方。麦克默多科考站的方向，暗红色的光幕比之前更盛，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
门，正在加速苏醒。
而明天的行动，恐怕会比预想的更加凶险。
“所有人，收拾装备，三小时后出发。”瓦莱丽上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我们不能等到天亮了。”
她看向云知意三人：“三钥共鸣已经暴露了我们的位置。门知道我们来了，它在等待。我们必须在它完全苏醒前，抵达那里。”
没有人反对。
夜色中，四支队伍开始紧急准备。
云知意回到帐篷，将青钥和黄钥贴身收好。斩灵剑在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渴望战斗。
林清尘检查着装备，突然说：“知意，如果明天需要有人成为‘锁’，我……”
“别说傻话。”云知意打断他，“要锁，也是我来锁。我是林家后人，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责任。”
“但——”
“没有但是。”云知意看向他，“清尘表哥，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帮我照顾基地的大家。还有，告诉楚队，归墟小队，没有逃兵。”
林清尘沉默，最终重重点头。
帐篷外，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雪地车已经预热完毕。
四十八人，即将踏入那片被归墟之力扭曲的土地。
前方是未知，是危险，也可能是终结。
但没有人退缩。
因为有些门，必须有人去关。
有些责任，必须有人去扛。
即使代价是生命。
云知意走出帐篷，看向南方的血色天空。
门，我来了。
这一次，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