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斋地下密室,气氛比之前稍微活泛了些。星图节点可能带来的希望,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波澜。
“宗门回信了。”陆执事拿着新到的玉简,神色稍缓,“宗门已加派人手,暗中探查东海黄泉神社动向,并开始筛选东海及北邘山附近可能的星图节点,三日内会有初步结果。另外,关于‘引蛇出洞’之策,宗门原则上同意,但需制定万全计划,确保饵食(龟甲仿品)逼真,且我们的安全撤离路线绝对可靠。此事由韩师兄牵头策划。”
韩执事点头:“我已有些想法。需一件能模拟龟甲星力波动的仿品,以及一处足够混乱、方便我们脱身,又能让血魇婆相信我们‘意外’泄露消息的场所。黑水城近期有一场地下斗法赌局,三教九流汇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具体细节,还需与宗门的制器师和情报人员对接。”
“黑水城……”墨林有些担忧,“刚闹出鬼拍的事,现在去会不会太显眼?”
“正因刚出过事,各方关注,消息才传得快。而且,我们只是去‘不小心’泄露消息,并非参与,目标小,反而安全。”韩执事解释,“此事不急,需等东海情报和节点信息明确后再动。”
“那节点的事呢?”青禾更关心这个,“宗门筛选,我们自己也看看。龟甲星图复杂,或许有宗门没注意到的细节。”
“对,我们一起看。”墨林立刻将龟甲星图的拓印副本在桌上完全摊开,明珠光线下,那些细密的星辰连线和银色水文纤毫毕现。
我们几人凑近,各自寻找线索。陆执事和韩执事经验丰富,重点查看标注了“星辉洗练”、“地脉蕴灵”等字样的区域。我和青禾则更关注星图的整体结构和能量流动趋势。胖子也伸着脖子看,虽然看不太懂,但眼神认真。
“东海这边的点,标记明确,但距离太远,且被黄泉神社盯着,暂不考虑。”陆执事手指划过东海区域。
“北邘山主节点已被污染,周边标注‘地气淤塞’、‘瘟毒弥漫’,也不行。”韩执事摇头。
“看这里。”青禾纤细的手指,点向星图一角,那是位于澜州城东北方向、约五百里外的一片连绵丘陵地带,在星图上只有一个极不起眼的、淡银色的小点,旁边没有任何文字标注,但从小点延伸出的能量流线,却隐隐与东海、北邘山两处主节点产生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联系。“这个点,没有标注,但似乎……是个中转或缓冲点?”
墨林凝神看去,手中地师罗盘虚悬其上,尝试感应。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奇怪……罗盘对这个点的反应很微弱,但很‘纯’。不像是地脉节点,倒像……是某种……游离的、未完全融入地脉的‘星力沉降点’?或者说,是上古星辰之力投射到地面,偶然形成的一个‘隐星’?”
“隐星?”陆执事来了兴趣,“传闻上古星力浩瀚,偶尔会有星辉过于浓郁,穿透天穹,直接沉降大地,形成独特的星力汇聚点,但因不接地脉,往往隐晦难寻,且极不稳定。若真是‘隐星’,其星力必然精纯无比,对林小友的星核和云姑娘的月华,或许是大补之物,甚至有助于祛毒!”
“但星图没有标注,说明要么未被上古先民发现或记录,要么……是后来形成的,或者极不稳定,价值不大。”韩执事谨慎道。
“不一定。”我盯着那个淡银小点,混沌道纹在此刻微微发热,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吸引感,“或许,正是因为它‘隐’,不接地脉,不受地气污染,反而在如今的乱局中,成了一处‘净土’。而且,它位于两大主节点之间,能量流线隐约相连……会不会是某种……备用的‘能量中继站’或‘安全屋’?”
这个猜测让众人心头一动。如果真是星路体系的备用设施,或许留有某些防护或净化机制,能隔绝外界污染。
“宗门筛选结果出来前,此地值得一探。”陆执事决断道,“距离澜州五百里,不算太远。我们可派一队精锐,轻装简行,前往探查。若真是一处可用的‘隐星’节点,对林小友、云姑娘,乃至墨道友的伤势,都可能大有裨益。”
“谁去?”墨林立刻问。
“我与林小友、云姑娘同去。”陆执事道,“林小友能感应星力,云姑娘月华可辅助探查净化。墨林你留下,照顾墨道友,并协助韩师兄监控澜州。钟掌柜,胖子,你们留意城内动静,特别是关于那个方向(东北丘陵)的异常传闻。”
“我也想去!”胖子跃跃欲试。
“你留下,有用处。”我对他道,“若那‘隐星’节点可用,我们可能需要在那里建立临时营地,或长期逗留。需要可靠的人手运送补给、传递消息。你和钟掌柜,还有阿成,要提前准备,并物色几条安全的秘密运输路线。此事重要,非你不可。”
胖子听我这么说,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挺起胸膛:“林大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探查‘隐星’节点,宜早不宜迟。”韩执事道,“但需准备充分。那边是丘陵地带,人烟稀少,但可能有妖兽出没,也需防备血瘟教或其他势力的耳目。陆师弟,你们此行务必隐匿行踪,以探查为主,确认安全后再做打算。”
“明白。”陆执事点头,“我们准备两日,后日清晨出发。林小友,云姑娘,这两日你们继续调息,务必在出发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我会准备必要的丹药、符箓和隐匿阵法。”
计划再次敲定,众人分头准备。
我和青禾回到厢房,继续以星月之力温养龟甲,同时调息压制瘟毒。或许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感觉瘟毒的躁动都平复了一些。
两日后的清晨,天还未亮。我和青禾、陆执事在青云斋后院汇合。我们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背着小巧的行囊。陆执事检查了我们携带的物品,又递给我和青禾各一张新的“隐气符”和一枚小巧的、刻着地师印记的玉佩。
“这玉佩是简易的传讯和定位法器,百里内可感应彼此大致方位,危急时可捏碎示警。但容易被干扰,慎用。”陆执事叮嘱。
我们点头,将玉佩贴身收好。
没有惊动太多人,我们从侧门悄然离开,融入还未完全苏醒的街巷,朝着澜州城东北方向而去。
出了城,走上官道,行人渐稀。我们放慢脚步,看似寻常的行人,实则时刻警惕着周围。陆执事在前,不时以地师秘法感应地气和周围动静。我和青禾在后,留意着有无跟踪者。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离开官道,转入一条通往丘陵地带的土路。两旁是连绵的矮山和稀疏的树林,空气中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暂时没有察觉到那股熟悉的腥甜味。
“按星图标记,那个‘隐星’点,大概在前方百里外的‘野狐岭’一带。”陆执事对照着手中简易地图,“那一带山势不高,但沟壑纵横,少有人烟。我们加快脚程,争取傍晚前抵达外围,夜里再设法寻找具体位置。”
我们施展轻身功夫,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陆执事经验老到,总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径。我和青禾紧跟其后,瘟毒在长途奔行下略有起伏,但尚能压制。
日落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一片荒凉起伏的丘陵地带。眼前山岭起伏,植被稀疏,怪石嶙峋,在夕阳余晖下拉出长长的、狰狞的影子。这里便是“野狐岭”。
“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天黑。”陆执事示意我们在一处背风的石崖下隐蔽,“‘隐星’不接地脉,白日难以感应。入夜后,星辰显现,林小友以星核感应,或许能发现端倪。”
我们吃了些干粮,静静等待。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荒岭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只有风声呜咽。
我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将感知缓缓放开,尝试沟通头顶星空,感应那微弱的、可能来自“隐星”的沉降星力。
起初,一片混沌。只有浩瀚、冰冷的常规星辉洒落。但当我将心神沉入星核,以混沌道纹为引,细细感应这片区域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凝聚”和“清新”的星力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东北方向约三里外的某处,隐约浮现。
“那边。”我睁开眼,指向感应到的方向。
陆执事和青禾精神一振。我们悄然起身,朝着那个方向摸去。
夜色深沉,山路难辨。我们小心地绕过乱石和沟壑,逐渐靠近。越是靠近,我感应到的那缕星力就越清晰,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纯净”与“独立”于周围地脉的感觉越发明显。
终于,我们来到一处狭窄的、被两块巨大岩石夹着的山谷入口。谷内幽深,隐约有淡淡的白雾飘荡。而那股纯净的星力波动,正是从山谷深处传来。
“就是这里了。”我低声道,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这山谷,似乎太安静了,连风声到了谷口都变小了。
陆执事也察觉异常,示意我们停下。他取出罗盘,注入灵力。罗盘指针先是微微转动,指向谷内,随即开始不规则地颤抖起来。
“谷内有微弱的地磁干扰,还有……一丝很淡的、不稳定的空间涟漪。”陆执事眉头紧锁,“不像天然形成。林小友,你确定星力源头在里面?有没有……其他混杂的气息?”
我再次凝神感应。没错,那纯净的星力源头就在谷内。但仔细分辨,在星力波动的边缘,似乎真的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与紊乱?与瘟毒不同,与血煞也不同,更像是一种……破碎的空间结构散发出的、无序的能量余波?
“星力源头在里面,但周围环境……可能有些问题。”我如实道。
陆执事沉吟片刻:“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但务必小心,跟紧我,有任何不对,立刻撤退。”
我们三人,呈品字形,陆执事打头,我和青禾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幽深寂静的山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