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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惊悚故事杂货铺 > 第262章 后宰门街扎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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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后宰门街的老槐树底下,曾摆着个扎纸人的摊子,摊主姓林,人称林瘸子。摊子上的纸人做得活泛,眉眼带笑,衣袂飘飘,可老街坊们都绕着走——没人敢买林瘸子的纸人,都说他的纸人,是拿生人八字糊的,夜里会睁眼。

我叫陈念,打小在这条街上长大,听着林瘸子的传闻长大。那年我十九,刚辍学在街口的杂货铺当伙计,每天守着铺子,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林瘸子坐在槐树下,佝偻着背,手里的竹篾子翻飞,不声不响地扎着纸人。

林瘸子的摊子很简单,一张木板凳,一个竹筐,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彩纸、细竹篾和浆糊。他扎的纸人,男的穿青布衫,女的着红袄裙,还有纸马纸车,纸丫鬟纸小厮,样样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纸人的眼睛,用墨点得黑沉沉的,你站在哪个方向,都觉得它在看你。

杂货铺的王掌柜常说:“那林瘸子,年轻时是个好手艺人,可惜心术不正。”

我问不正。”

我问他怎么不正,王掌柜却摆摆手,不肯多说,只叮嘱我:“夜里关铺子,别往槐树下瞅,听见啥动静,也别回头。”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满是好奇。

那年冬天来得早,刚入十一月,就飘了第一场雪。后宰门街的青石板路被雪盖得发白,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雪,像挂了一串串白灯笼。林瘸子的摊子还在,他缩在一件破旧的黑棉袄里,手里捏着个没扎完的纸人,纸人的半边脸已经糊好了,是个姑娘的模样,眉眼弯弯,竟有些眼熟。

雪越下越大,街上没什么人。我关了杂货铺的门,正准备回家,就听见槐树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

雪光里,林瘸子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张黄纸,嘴里念念有词。那张黄纸,我认得,是生辰八字帖。他把黄纸揉成一团,塞进了纸人的胸腔里,又用彩纸糊了层外衣,最后拿起毛笔,蘸了墨,小心翼翼地给纸人点眼睛。

“左眼观阴,右眼察阳,魂归此处,莫失莫忘……”

林瘸子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吓得浑身发冷,正要转身跑,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雪地里。

动静惊动了林瘸子。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皮。他的左眼是瞎的,眼窝里空荡荡的,蒙着一层白翳,右眼却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小子,看够了?”

我吓得说不出话,只知道摇头。

林瘸子却笑了,笑声沙哑得像破锣。他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手里还攥着那个刚扎好的纸人。纸人的红袄裙在雪地里格外刺眼,那双墨点的眼睛,在雪光下竟像是动了动。

“这纸人,送你。”林瘸子把纸人递到我面前。

我连连后退,手忙脚乱地摆手:“不、不用了林叔,我不要。”

“不要?”林瘸子的脸沉了下来,瞎眼的白翳微微颤动,“你已经看见了,就由不得你不要了。”

他把纸人硬塞进我怀里,纸人的身子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寒气,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低头看了一眼纸人,它的眼睛,竟真的睁得更大了些,嘴角似乎还咧开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夜里,把它放在床头,别关灯。”林瘸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冰凉刺骨,“记住,别让它沾着血,也别让它听见哭声。”

我抱着纸人,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父母早逝,我守着空荡荡的老房子。我把纸人扔在墙角,不敢看它,连夜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白炽灯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可我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后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屋里的灯还亮着,墙角的纸人,竟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起身,四处张望。

然后,我看见了它。

那个穿红袄裙的纸人,正站在我的床头,背对着我。它的头发是用黑丝线做的,垂在背后,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谁……谁在那里?”我声音发颤,抓起枕头下的剪刀。

纸人缓缓转过身。

它的脸,比白天更清晰了。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竟和我失踪了三年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我叫陈月,是我姐姐的名字。三年前,她在后宰门街的巷子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找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姐……是你吗?”我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纸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它的眼睛里,没有墨点的僵硬,反而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悲伤。它抬起手,纸做的手指指向窗外,指向老槐树的方向。

我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窗外的雪还在下,槐树下,隐约站着一个人影。

是林瘸子。

他站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一根竹篾,正在雪地上画着什么。雪光里,我看清了他画的图案——是一个招魂阵。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起了王掌柜说过的话,想起了林瘸子拿生人八字糊纸人的传闻。

我猛地反应过来。

林瘸子扎的纸人,不是普通的纸人,是引魂幡!他用失踪之人的八字糊纸人,是为了把他们的魂招回来,困在纸人里!

我疯了似的冲出门,朝着槐树下跑去。

“林瘸子!你把我姐的魂放出来!”

林瘸子转过身,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手里的竹篾停了下来,雪地上的招魂阵,只差最后一笔。

“你姐的魂,不在纸人里。”林瘸子的声音很平静,“她的魂,在这槐树下。”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林瘸子叹了口气,慢慢蹲下身,用手扒开槐树下的积雪。雪层下,露出了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名字——陈月。

我的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

“三年前,你姐路过这里,撞见了我扎纸人。”林瘸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那时候,我刚扎完一个纸人,用的是一个恶霸的八字。那恶霸害了不少人,我用他的八字糊纸人,是想让他的魂永世不得超生。可你姐看见了,她要去报官。”

“我没拦她。”林瘸子的瞎眼流出了浑浊的泪,“可那恶霸的同伙,就在附近。他们把你姐……拖进了槐树林,杀了她,埋在了这树下。”

“我不敢说。”林瘸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怕他们报复我,怕这条街上的人都遭殃。我只能偷偷把你姐的八字记下来,扎了这个纸人,想把她的魂招回来,让她能回家看看……”

我看着石板上的名字,眼泪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纸帛摩擦的声响。

我回头,看见那个穿红袄裙的纸人,正站在我身后。它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那双墨点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红色的泪。

是血。

纸人沾了血,魂就要散了。

“姐!”我伸出手,想去抓它,可它却像一缕烟,慢慢散开,飘向了老槐树。

槐树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缝里,露出了一只手。

一只苍白的、纤细的手,是我姐姐的手。

林瘸子站起身,拿起竹篾,颤抖着,在招魂阵上画下了最后一笔。

“魂兮归来,入土为安……”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雪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后宰门街上。

槐树下的青石板,缓缓合拢。

那个纸人,彻底消失了。

林瘸子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像那个纸人一样,一点点消散在月光里。

“我欠你姐一条命,欠这街上的人一个交代。”林瘸子的声音越来越轻,“那恶霸的同伙,我都记在了纸上,放在杂货铺的柜台底下……替我,交给警察。”

说完,他彻底消失了。

老槐树下,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地上那个没画完的招魂阵。

第二天,我在杂货铺的柜台底下,找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名字,都是后宰门街附近的地痞流氓。我把纸交给了警察,那些人很快就被抓了。他们交代了杀害我姐姐的罪行,也交代了这些年做下的恶事。

姐姐的尸骨,被埋在了老槐树下。警察挖开石板的时候,发现她的手里,攥着一个没扎完的纸人,竹篾子做的骨架,糊了半边彩纸,眉眼的轮廓,和林瘸子扎的那个,一模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林瘸子的左眼,是被那恶霸打瞎的。他扎纸人,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替天行道。他守着后宰门街的老槐树,守着我姐姐的尸骨,守了三年。

杂货铺的王掌柜说,林瘸子走的那天夜里,有人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两个影子。一个是瘸着腿的老头,一个是穿红袄裙的姑娘。他们手里都拿着竹篾子,在月光下,慢慢地扎着纸人。

再后来,后宰门街的老槐树底下,再也没有扎纸人的摊子了。

可每到雪夜,老街坊们都说,能看见槐树下,有两个影子在扎纸人。纸人的眼睛,黑沉沉的,却不再吓人了。

有人说,那是林瘸子和我姐姐,在给街上的人,扎平安符。

我也常常去老槐树下。

有时候,我会带上彩纸和竹篾,坐在树下,学着扎纸人。我扎的纸人,眉眼弯弯,像我姐姐,也像林瘸子扎的那个。

我知道,他们没有走。

他们守着后宰门街,守着这青石板路,守着那些没说出口的歉意和遗憾。

夜里,我常常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知道,是纸人在睁眼。

是姐姐,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