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惊悚故事杂货铺 > 第264章 一珊号鬼瞳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济南芙蓉街的青石板路,被经年的烟火气熏得发暗,路中段的一珊号眼镜店,却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冷。黑漆柜台擦得锃亮,玻璃柜里摆着各式眼镜,水晶的、玳瑁的、牛角的,镜片在日头下反光,竟像一双双盯着人的眼睛。老济南都说,一珊号的眼镜不能乱试,尤其是柜角那副墨晶老镜,戴上的人,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光绪二十六年的夏天,我爹病逝,留下我和一间濒临倒闭的笔墨铺。为了还债,我揣着家里最后一块银元,去一珊号当学徒。掌柜的姓苏,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瘦高个,鼻梁上架着副细框水晶镜,看人时眼皮耷拉着,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得像刀。他扫了我一眼,指了指柜台后的板凳:“小子,想学手艺,先记规矩——一珊号的眼镜,三不接:不接横死之人的订单,不接生辰八字全阴的主顾,不接……戴过墨晶老镜的人。”

我喏喏连声,心里却惦记着那副墨晶老镜。它摆在柜角最显眼的位置,镜框是紫檀木的,刻着缠枝莲纹,镜片黑得像深井,凑近了看,竟能看见镜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血丝。苏掌柜每天打烊后,都会用一块鹿皮仔细擦拭它,擦完后,就把它锁进后院的紫檀木匣里,钥匙贴身揣着,从不离身。

头一个月,我只配打杂,扫地、擦柜、整理镜架,夜里就蜷在铺子里的长凳上睡。芙蓉街的夜很静,只有梆子声和偶尔的犬吠,可一珊号的夜,却总不太平。每到子时,后院就会传来“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摩挲木头,又像是镜片在反光。我问过苏掌柜,他只是皱着眉,扔给我一个铜钱:“听见啥都别回头,那是老祖宗在挑眼镜。”

这话让我心里发毛,却也勾起了我的好奇。

七月十五中元节,济南城的鬼门关大开,家家户户都在烧纸钱。那天傍晚,天降暴雨,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雨,一珊号的门却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个穿素色旗袍的女人,头发挽成圆髻,脸上遮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她走到柜台前,声音细弱蚊蝇:“掌柜的,我要配一副眼镜,能看见……故人的眼镜。”

苏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摘下鼻梁上的水晶镜,盯着女人的手:“姑娘,一珊号没有这种眼镜。”

“我知道有。”女人抬起头,黑纱下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柜角那副墨晶老镜,就能看见。我婆婆戴过它,临死前说,看见我丈夫站在床前,浑身是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那副墨晶老镜,真的能看见鬼。

苏掌柜的手指攥得发白,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副眼镜,是一珊号的镇店之宝,不能外借。”

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尖利得像猫叫:“苏掌柜,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这副墨晶老镜,是你祖上用活人眼球磨的,对不对?光绪元年,你祖父苏明远,为了给慈禧太后造御用眼镜,活活剜了十八个童男童女的眼睛,磨成镜片,才造出这副能通阴阳的墨晶老镜。后来,那些孩子的魂缠上了苏家,你祖父疯癫而死,你父亲……”

“住口!”苏掌柜猛地拍了下柜台,玻璃柜里的眼镜哗啦啦作响,“你到底是谁?”

女人扯下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左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她盯着苏掌柜,一字一句地说:“我丈夫,是上个月在芙蓉街被马车撞死的。他死前,戴过你家的墨晶老镜。他说,看见十八个孩子围着他,要他偿命。苏掌柜,我只要借那副眼镜三天,让我看看我丈夫的魂,问他一句,冤不冤!”

苏掌柜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他盯着女人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跟我来后院。”

我躲在柜台后,看得心惊肉跳。等他们进了后院,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后院种着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那个紫檀木匣。苏掌柜打开匣子,取出那副墨晶老镜,递给女人。女人接过眼镜,手颤抖着,慢慢戴上。

就在她戴上眼镜的那一刻,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后院。我看见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指着老槐树的方向,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孩子……好多孩子……他们的眼睛……”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下,竟站着十八个小小的影子,个个穿着白褂子,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他们朝着女人伸出手,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苏掌柜脸色煞白,他冲过去想摘下女人的眼镜,却被女人一把推开。女人疯了似的,一边跑一边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的眼睛,不是我剜的!”

她冲出后院,冲进了暴雨里,墨晶老镜掉在地上,镜片摔得粉碎。

我吓得瘫在地上,浑身冰凉。苏掌柜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镜框,手指抚过上面的缠枝莲纹,眼眶慢慢红了。他告诉我,这副墨晶老镜,确实是祖父用十八个童男童女的眼睛磨的。那些孩子都是济南城的孤儿,祖父为了攀附权贵,狠心下了毒手。眼镜做成后,那些孩子的魂就缠上了苏家,祖父疯癫而死,父亲也在三十岁那年暴毙,临死前,看见十八个孩子围着他要眼睛。

“我守着一珊号,守着这副眼镜,就是想赎罪。”苏掌柜的声音沙哑,“可这罪,哪是那么好赎的。”

那天夜里,女人的尸体在芙蓉街的一口古井里被发现了,她的眼睛,竟被人剜走了,脸上留着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消息传开,济南城的百姓都说是那些孩子的魂索命。一珊号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没人敢来配眼镜。苏掌柜却依旧每天开门,擦拭柜台,整理镜架,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心里害怕,想辞工离开,可苏掌柜却拦住了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八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我用十年时间,磨成的琉璃眼。”苏掌柜说,“每一颗,都对应着一个孩子。我想把它们埋在老槐树下,替我祖父赎罪。”

我看着那些琉璃眼,心里五味杂陈。

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诞辰,济南城的百姓都在放河灯。苏掌柜带着我,扛着一把铁锹,去了后院的老槐树下。他把十八颗琉璃眼一颗颗埋进土里,嘴里念念有词:“孩子们,我知道错了。这些琉璃眼,就当是我还给你们的。你们别再缠人了,好不好?”

就在他埋完最后一颗琉璃眼的那一刻,老槐树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树叶簌簌作响。我看见,那些小小的影子又出现了,它们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土里的琉璃眼,黑洞洞的眼眶里,竟流出了两行清泪。

然后,它们慢慢转过身,朝着古井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苏掌柜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

可我却看见,他的鼻梁上,不知何时,竟架上了一副眼镜。那副眼镜,镜框是紫檀木的,刻着缠枝莲纹,镜片黑得像深井——正是那副摔碎的墨晶老镜。

“苏掌柜,你的眼镜……”我指着他的脸,声音发颤。

苏掌柜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它们说,我是苏家的后人,这副眼镜,该由我来戴。”

他的眼睛,透过墨晶镜片,看向我。我看见,他的瞳孔里,竟浮着一层淡淡的血丝,血丝里,映着十八个孩子的影子。

从那天起,苏掌柜变了。他不再擦拭柜台,不再整理镜架,每天只是坐在柜台后,戴着那副墨晶老镜,盯着街上的行人。有人来配眼镜,他就会问:“你想看见什么?看见故人,还是看见……鬼?”

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些想看见亡故亲人的主顾。苏掌柜就把那些眼镜卖给他们,每一副眼镜,镜片上都浮着淡淡的血丝。

我知道,那些眼镜,都被染上了墨晶老镜的阴气。戴上它们的人,都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可我不敢说,也不敢走。

因为每天打烊后,后院的老槐树下,都会传来摩挲木头的声响。我知道,是苏掌柜在擦拭那副墨晶老镜。他的嘴里,还会念念有词:“孩子们,又有人来看你们了……你们,还满意吗?”

芙蓉街的烟火气依旧浓重,一珊号的黑漆大门,却越来越冷。玻璃柜里的眼镜,镜片在日头下反光,像是一双双盯着人的眼睛。

后来,我听说,济南城很多人都疯了。他们说,看见街上有十八个孩子,个个没有眼睛,伸手向他们要眼镜。

再后来,一珊号失火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铺子烧得一干二净。人们在废墟里,找到了苏掌柜的尸体。他的手里,还攥着那副墨晶老镜,镜片上的血丝,红得像血。

而老槐树下的十八颗琉璃眼,却不见了踪影。

有人说,是那些孩子的魂,把琉璃眼带走了。也有人说,那些琉璃眼,变成了十八颗鬼瞳,藏在了芙蓉街的青石板下。

直到现在,济南的老人们还会说,每逢中元节的雨夜,芙蓉街的青石板上,会浮现出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黑得像深井,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它们在问:“你,要不要配一副眼镜?能看见故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