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都深透了
杏花村静得只能听见虫鸣
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安安小小的身子蜷在元沁瑶怀里。
两只小胖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眼泪把她胸前的衣裳洇湿了一片。
“娘亲,窝不、不想走……”他抽抽噎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这里有小馒头弟弟,有强强……呜呜,安安喜欢这里……”
元沁瑶轻轻拍着他的背,指尖划过他汗湿的额发。
这几天小家伙就没消停过,一听说要走,白天哭晚上闹,嗓子都哑了。
“娘亲知道安安舍不得。”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可咱们得去别的地方看看呀,就像你总想去河对岸玩一样,去了才知道那边有什么。”
“不!”安安把脸埋得更深,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河对岸不好玩,这里好……娘亲,系不系安安不乖了?你要带安安去不好的地方?”
“傻小子。”她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娘亲怎么会带你去不好的地方?是这里……最近不安全。”
“不安全全?”安安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困惑,“是有坏蛋蛋吗?像故事里的大妖妖?”
元沁瑶顿了顿,点头:“差不多。所以咱们得先躲躲,等过些日子,安全了,娘亲再带安安回来,好不好?”
“真的?”安安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娘亲不骗安安?”
“不骗。”元沁瑶把他搂得更紧些,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心里却没底。
安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判断她的话真假。
过了半晌,他才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呐……呐要带上阿离。”
“带,肯定带。”元沁瑶笑了,“阿离那么能跑,不带它谁给咱们探路?”
提到阿离,安安的哭声小了点。
“还要带上……带上炕桌上的那个罐罐。”安安又说,“就是娘亲说装种子的那个。”
“行,都带上。”她应着。
安安终于不哭了,只是还是紧紧抱着她,小嘴里嘀嘀咕咕的:“到了新地方,娘亲会不会还讲故事?就讲那个会发光的石头的故事……”
“讲。”元沁瑶闭了闭眼,“只要安安乖乖的,娘亲天天讲。”
她轻轻拍着小鬼的小小背。
“嗯!呐娘亲!要说话话算数数哦!”
“嗯!算数数”
等怀里的小家伙渐渐没了声音,呼吸变得匀匀的。
元沁瑶慢慢睁开眼睛。
完全没睡意,盯着房梁
嘀——”“咻——
哨音
怀里的安安咂了咂嘴,翻了个身,依旧睡得沉。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身子,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落地,将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安安露在外面的小胳膊。
起身时,粗布褥子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她走到窗边,没直接推开,而是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
院子里,两条黑影静立着,正是夏竹和桃红。
元沁瑶推开门,走了出去,声音压得极低:“说。”
夏竹往前半步,单膝点地,声音同样压着:“主子,车马都备妥好了。
桃红接着道:“周边也探过了,这几日周围有些许生面,属下已经派人清除……”
“但是生面不仅有北陵人还有影阁人!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元沁瑶,眼底带着忧色,“如果,往南去,有几处关卡比往常严,像是在盘查什么人。”
元沁瑶指尖在身侧蜷了蜷。
影阁的手伸得还不够长。
就怕
北陵老贼与影阁人联手!
这个让人头疼!
怕是不好对付!
“意料之中。”她淡淡道。
夏竹抬头:“那……咱们还按原计划往南?”
“不往南。”元沁瑶摇头,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冷意,“南边是他们以为我会选的路,设卡等着呢。”
桃红急了:“那往哪去?往北是荒漠,往西有乱匪,往东……是京城方向啊!”
提到京城
元沁瑶眉峰蹙了下,心里那股烦躁又冒了上来。
去京城?
那老妖婆恨不得
把她鞭尸咯!
直接是自投罗网
“往东,但绕着走。”她沉声道,“走山道,避开所有城镇,先往青州方向去,那里先前安置一处旧庄子。”
夏竹愣了下:“山道难走,小主子……”
元沁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他没那么娇弱。”
话虽如此。
安安是她唯一的软肋。
桃红点头:“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改路线,再备些应对山路的东西。”
“嗯。”元沁瑶应着,又想起什么,“阿离呢?让它跟着你们,夜里探路比人方便。”
“是。”
夏竹和桃红正要退下。
元沁瑶忽然叫住她们:“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看向她。
“三天后出发。”她缓缓道,“这三天,盯紧村里的动静,别出任何岔子。我不想在半路上还要应付麻烦。”
她的声音很平,却让夏竹和桃红感受到一股压力。
她们知道,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出了岔子,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两人齐声应道,随即身影一闪,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墙外。
元沁瑶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