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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别叫她苏书记 > 第149章 破绽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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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讯带来的压力并未随着铁门关闭而消散,反而像一层粘稠的阴霾,沉甸甸地笼罩在监室狭小的空间里。苏清越靠着墙壁静立许久,才将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愤怒、焦虑与冰冷决意的浊气缓缓吐出。

对手的攻击凶猛而周密,几乎堵死了所有明面上的辩解通路。王志的“认罪”尤其致命,那是一个她无法轻易否定的身边人证。对方显然深谙政法系统的办案逻辑,知道如何构建一个“证据确凿、供述稳定”的铁案。

但越是完美的伪造,越可能存在因过度设计而产生的细微裂痕。苏清越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裂痕,哪怕它们细微如发丝。

她重新在脑海中复盘检察官出示的所有“新证据”:

1. 银行记录与李娟证言: 现金从工行江A支行,由王洪生公司财务李娟取出。这是对方主动抛出的“来源”,意图坐实行贿主体(王洪生)和资金流向。但这里有个问题——对方太急于将现金来源与王洪生直接挂钩了。如果是真正的行贿,王洪生这种老狐狸,会如此轻易地用自己公司的账户、让自己公司的财务去提取巨款,留下这么清晰的银行痕迹吗?他完全可以通过更复杂的洗钱渠道,或者使用与控制账户无关的“白手套”。这种“直白”反而显得刻意,像是为了快速构建证据链而不得不采用的“快捷方式”。这或许是对方时间紧迫下的一个破绽。

2. 王志的供述: 王志承认代为收钱并存放。对方利用王志的“身边人”身份增加可信度。但王志的供述细节呢?检察官没有宣读具体内容。收钱的地点、时间、交接方式、现金包装、当时苏清越给他的具体指令是什么?这些细节如果经不起推敲,或者与物证(如包装物)存在矛盾,就是突破口。王志是个实在人,即便被迫认罪,在编造细节时也可能留下不自然之处。可惜,她现在无法看到王志的完整笔录。

3. 境外邮箱: 这是最危险的一步棋,将案件性质可能引向更严重的领域。但伪造境外邮箱操作记录,技术难度更高,留下的数字痕迹也可能更多。邮箱的注册时间、首次登录地点、发送数据时的Ip地址、与所谓“接收匿名地址”的通信模式……这些都是可以深入鉴定的方向。对方敢抛出这个,要么是技术手段极其高明,有信心通过一般鉴定;要么是赌她在被完全隔绝的情况下,无法提出有效的技术性质疑。

4. 前期非标关押: 赵卫国等人的程序违法,依然是撕开案件公正性面纱的利刃。最高检的介入和关押场所的变更,本身就说明上层对前期程序可能存在疑虑。这或许能成为否定部分“口供”或施加程序压力的支点。

思考至此,苏清越的思路逐渐清晰。外部,陈佩文律师正在追查现金来源(连号新钞)和东州债券;内部,她自己必须专注于瓦解对方已经构建的证据链,特别是从细节和逻辑矛盾入手。

而要做到这一点,她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王志供述的细节,关于那个境外邮箱的更多技术描述,甚至关于王洪生、李娟这些人的更多背景信息。

看守所内,信息闭塞,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除了律师,她还能接触谁?同监室没有别人,但放风时偶尔能远远看到其他监区的人,食堂打饭时也能瞥见一些面孔。还有看守,那些看似冷漠的执行者,或许也有可以观察和利用的缝隙。

放风时间到了。苏清越被带到那个熟悉的天井。今天天气更阴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真的要下雪了。她裹紧了号服,沿着固定的路线慢慢踱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周围高墙上的每一处细节,以及铁丝网外偶尔掠过的飞鸟。

对面监区的放风场地上,有几个穿着同样号服的人在活动,距离较远,看不清面容。突然,其中一个身影在走到靠近隔离网附近时,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身体踉跄,手快速在铁丝网上扶了一把,又迅速收回,继续低头走路。

这个动作很快,几乎像是意外。但苏清越注意到,那人在手扶铁丝网的瞬间,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有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物体,从铁丝网的另一侧缝隙中飘落下来,掉在了两区之间狭窄的、无人经过的隔离带草丛里。

是什么?纸片?还是别的?

苏清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继续踱步,但记忆的焦点已经牢牢锁定了那片草丛的大致位置。那个掉东西的人是谁?是故意的吗?如果是,目标是给谁?这个监区只有她一个人放风,难道……是给她的?

可能性虽小,却让她精神一振。在这座高度戒备的牢笼里,任何计划外的微小动静,都可能隐藏着深意。

放风结束,回到监室。她反复回忆那个身影,中等个子,偏瘦,走路有些含胸,看不清年龄性别。掉落的物体太小,距离又远,无法辨别。

接下来的两天,她更加留意放风时的情形,但那个身影再未出现,或者出现了她也无法辨认。那片隔离带草丛,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掉落的物体很可能已经被清理掉了。

看来,不能寄希望于这种偶然。

她开始将注意力转向内部的管理人员和日常流程。送饭的、查房的、带出去提讯或会见的,每个人言行举止的细微差别,都可能透露出外部局势的变化或内部管理的疏漏。

她发现,那个相对和气的李管教,最近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有一次,李管教在例行检查监室物品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节奏有些紊乱,似乎心事重重。当苏清越平静地看向她时,她又迅速移开目光,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

李管教心里有事。可能和她的案子有关,也可能只是个人事务。但这是一个值得留意的情绪信号。

食堂打饭是另一个观察窗口。虽然她是单独关押,但打饭时会在一个专门的小窗口,由食堂工作人员递进来。隔着厚厚的防爆玻璃和递物口,她能看到的有限,但能听到外面隐约的嘈杂声和工作人员简短的对话。

这天中午打饭时,她听到外面两个食堂工作人员低声交谈的片段:

“……听说没?隔壁区那个,闹绝食好几天了,硬是不肯吃饭,说要见律师……”

“见什么律师,进来这里的,哪个不是……唉,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好像说是被骗了,帮人转账,结果摊上大事……”

“判了吗?”

“早呢,听说案子复杂,上面有人‘关照’……”

对话断断续续,很快被呵斥声打断。但“被骗了”、“帮人转账”、“上面有人关照”这几个词,却像钩子一样抓住了苏清越的注意力。经济犯罪?年轻?被骗?这让她联想到老妇人纸条里提到的“张副”可能涉及的洗钱或资金操作,以及王洪生公司那个取钱的财务李娟……

有没有可能,这个“隔壁区”的年轻人,涉及的案子与王洪生、张为民他们有关?甚至可能就是资金链条上的一环?如果是,那这个人身上可能藏着有用的信息,哪怕只是片段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难以熄灭。但如何接触?不同监区,严格隔离。放风时间都不重叠。

机会,有时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意外”。

两天后的深夜,苏清越在睡梦中被急促的哨声和走廊里纷乱的脚步声惊醒。外面传来呵斥声、奔跑声,还有隐约的哭喊。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监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打开,李管教和另一名男看守神色紧张地出现在门口:“苏清越,出来!快!”

“怎么了?” 苏清越迅速起身。

“别问!跟上!” 李管教语气急促,带着她快步走出监室。

走廊里灯光大亮,气氛紧张。她们被带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平时用作学习活动室的大房间。里面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女在押人员,都穿着号服,脸上带着惊慌和困惑。房间门口有持械看守把守。

“都待在这里!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 男看守厉声喝道,然后和李管教匆匆离开,似乎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苏清越迅速扫视房间。这些人她大多不认识,应该是其他普通监区的。她们三三两两蹲着或站着,窃窃私语,神情不安。

“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哪个监区有人打架,还动了私藏的锐器,伤人了……”

“真吓人……”

“会不会把我们也都查一遍?”

苏清越安静地靠墙站着,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个人。突然,她的视线在一个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低的年轻女子身上停住。那女子身形偏瘦,肩膀微微发抖,正是那天放风时在对面监区、似乎掉了东西的那个身影!

是她!虽然看不清脸,但体态和那种畏缩的气质很像。

苏清越的心跳微微加快。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更靠近那个角落,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立刻上前搭话。

房间里的骚动逐渐平息,但看守还没回来。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茫然张望。

苏清越注意到,那个角落的年轻女子悄悄抬了一下头,快速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又迅速低下。就在那一瞬间,苏清越看到了她的侧脸——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深深的疲惫绝望。

似乎感应到目光,年轻女子也朝苏清越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对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移开视线,身体缩得更紧。

苏清越没有回避,反而用尽可能平静、不带威胁的目光,继续注视着对方。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或许能让人稍微安定的力量。

过了几秒钟,年轻女子似乎又悄悄瞥了她一眼,这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

苏清越用口型,极其缓慢、无声地说出两个字:“别怕。”

年轻女子愣住了,眼睛睁大了一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清越,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死死咬住。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李管教等人回来了。房间里的气氛再次紧绷。

“都没事吧?清点人数!” 李管教扫视一圈,目光在苏清越身上略微停顿,似乎松了口气。“今晚特殊情况,都待在这里,等通知。保持安静!”

混乱的夜晚,意外地将不同监区的人聚集在了一起。虽然看守严密,交流困难,但苏清越终于“见”到了那个可能的关键人物。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女子是谁,犯了什么事,与她的案子有多大关联。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身上,或许有她需要的、关于资金、关于东州、关于那张无形之网的碎片信息。

破绽的微光,或许就隐藏在这些看似无关的、被卷入风暴边缘的小人物身上。苏清越重新垂下眼帘,心中开始盘算,如何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里,与这个年轻女子建立哪怕最脆弱的信任和沟通。夜色还深,看守仍在,但希望的种子,已在最混乱的土壤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