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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异察司 > 第31章 镜中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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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秋末的薄雾中醒来,阳光挣扎着穿透灰蒙蒙的云层,给钢铁森林般的都市投下稀薄而冷淡的光线。异察司的指挥中心,隐藏在城市地下的核心深处,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比地表更浓重的压抑之中。空气里只有服务器集群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全息投影界面数据流刷新时几不可闻的静电声。

陆明深站在巨大的弧形主控屏前,身形挺拔如松,但紧抿的唇线和眉间深刻的褶皱,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发生在城市不同角落的七起“镜中血影”报案记录。每一份记录都附带着报案人惊恐万状的面部特写,以及他们语无伦次的描述录音。

“所有报案人的核心描述高度一致,”渡鸦的合成语音从隐藏在各处的扬声器中传出,平素毫无起伏的电子音,此刻也似乎浸染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他们在日常照镜子的时刻——可能是清晨洗漱,可能是公司洗手间整理仪容,也可能是试衣镜前——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形象大变:浑身浸透鲜血,衣衫褴褛,面容扭曲。部分倒影会露出极其诡异、非人的微笑;另一部分则呈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嘴唇开合,做出无声的求救口型。共通点是,这种幻觉持续时间极短,通常只有一两秒,随后镜中影像恢复正常,但留给当事人的精神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顿了顿,调出后续跟踪数据:“更关键的是,在遭遇‘镜中血影’后,这些报案人无一例外,在接下来的数小时至一天内,开始遭遇一系列精心策划、却又伪装成巧合的‘意外’。包括但不限于:家中楼梯莫名塌陷导致摔伤、老化的电线突然短路引发小范围火灾、行走在楼下时被高空坠落的花盆擦伤……概率学上,这种密集的厄运叠加,几乎不可能自然发生。”

白素心静立在投影台一侧,手中托着那面传承自家族的古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微微颤动着,划着不规则的小圈,最终顽固地指向城市东南方向的某个区域。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盘面,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微弱却混乱的能量脉动。“能量场非常混乱,”她轻声开口,嗓音如同幽谷清泉,在压抑的空间里带来一丝清明,“不是寻常认知中的阴性能量聚集,也不是恶灵作祟的痕迹。这种感觉……更像是那片区域的现实结构本身,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痕’,导致某种不属于我们这边的‘东西’,或者说是‘信息’,泄露了进来。”

陈景刚从临时设立的医疗检测区出来,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对七名报案人进行的全面体检数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从生物医学角度分析,所有报案人都出现了程度相近的轻微细胞损伤。这种损伤模式非常奇特,类似于长期暴露在极低剂量、特定频段的电离辐射下的症状,表现为细胞膜通透性异常和线粒体功能短暂抑制。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任何已知的辐射源。更重要的是,”他放大一组细胞层面的动态模拟图,“这些损伤在微观层面呈现出一种……量子级别的随机性和非定域性。简单来说,不像是外部能量冲击造成的,反而更接近……他们的身体本身,在某个瞬间,‘相信’自己受到了伤害,从而自发产生了相应的生理反应。”

陆明深沉默地听着每一位队员的分析,面无表情,唯有搭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挂在颈间、隐藏在衣物下的一枚旧警徽。那是冰冷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将他拖回三年前那个血腥而诡异的黄昏。

也是这样的镜子。一部老式公寓楼的电梯内部镜面。他的搭档,那个总是乐观开朗、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调查一桩涉及古董镜走私的边缘案件时,毫无征兆地,在电梯运行的短短十几秒内,对着光洁如新的镜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我是冒牌货!我才是假的!” 然后,用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掰下自己手表上的金属表壳,精准而决绝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现场勘查结果令人窒息:绝对密室,无第二人痕迹,无遗书,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镜面上提取到的半枚清晰指纹——经数据库反复比对,与搭档本人的右手食指指纹,在十二个关键点位特征上,**完全一致**。

这个悬案,如同梦魇,缠绕了他整整三年。

“头儿?”白素心敏锐地察觉到陆明深气息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与巨大困惑的波动,她不由得轻声唤道,将他从冰冷刺骨的回忆深渊中拉回现实。

陆明深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穿过胸腔,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最终定格在全息屏幕上那些受害者惊恐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案子,异察司正式接管。优先级,最高。”

命令一下,整个异察司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高效运转起来。渡鸦调动了全市的天网监控、卫星遥感数据,甚至入侵了部分民用物联网设备,开始全方位追踪所有报案人在事发前二十四小时内的行动轨迹。数据洪流在他的数字意识中奔腾筛选,很快,一个奇特的模式浮现出来。

“发现共同点,”渡鸦将结果投射到主屏幕的城市地图上,七个光点代表七名报案人,他们的行动路径被高亮显示,“所有人在遭遇‘镜中血影’前,都曾经过,或者长时间停留于以下三个特定地点之一。” 地图上,三个坐标被放大标注:位于城市老区、拥有百年历史的**中央地铁站**内某个特定洗手间;市中心标志性建筑、通体覆盖玻璃幕墙的**寰宇大厦**的特定一部观光电梯;以及,一家隐藏在后现代艺术区、以收藏各种复古风格家具和装饰品闻名的**“时光褶皱”理发店**内的试衣镜。

“这三个地点,空间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社会功能迥异,看似毫无关联。”白素心走近地图,手指虚点着三个坐标,在空中划出连接线,“但从能量拓扑学和古老的风水堪舆角度来看,它们恰好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边三角形结构。这三个点,就像是……一个巨大、隐形的能量场域的三个‘锚点’或者‘节点’。”

陈景带着便携式高精度环境检测仪,亲自带队对这三个节点进行了秘密采样和现场勘查。结果令人沮丧,也令人不安。“所有地点,在事发后,环境参数完全正常。空气成分、电磁背景辐射、环境噪音……一切指标都在标准范围内。连镜面本身,无论是材质、曲率、反射率,都检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有人在这些特定的空间坐标上,极其短暂地、局部地‘修改’或者‘覆盖’了现实的物理规则,事件结束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其‘恢复’了原状,没有留下任何直接证据。”

然而,潜在的危机并不会因为证据的缺失而延缓脚步。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当天傍晚,坏消息传来。第一名报案人,那位三十二岁、才华横溢的平面设计师**张弛**,被合租的室友发现倒在自家公寓的浴室地板上,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初步判断是意外触电身亡。

陆明深亲自带队,与白素心、陈景一同赶往现场。案发现场位于一栋中档公寓楼的十七层,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公寓内部装修颇具现代感,但此刻却被一种死亡的寂静所笼罩。浴室的景象尤为触目惊心:地面一片狼藉,积水尚未完全干涸,混合着细小的玻璃碎片。所有的镜子——墙面的镜柜、搁置的手持镜——都被砸得粉碎,仿佛死者生前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抗争。张弛的尸体蜷缩在浴缸旁,右手紧紧攥着一块边缘锐利的三角形镜片,割破了掌心,鲜血与地面的水渍混在一起。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冲破人类面部肌肉承受极限的恐惧表情,双眼圆睁,瞳孔扩散,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远超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

陆明深示意其他人在外稍候,他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亡的领域。他避开地上的水洼和玻璃渣,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弱的臭氧味和血腥气。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只紧握镜片的手上。

几乎没有犹豫,他戴上取证手套,轻轻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取出了那片染血的镜片。镜片不大,边缘参差不齐,映出他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脸庞。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冰冷镜面的那一刹那——

“嗡!”

一股强烈至极的、不属于他的情感洪流,如同失控的高压电流,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大脑!共情能力在这一刻被动地、猛烈地触发!

* **冰冷的触感:** 不是水的凉,而是某种……非物质的、带着恶意的注视,如同附骨之疽,从镜子的深处透出。

* **极致的恐惧:** 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血液冻结,喉咙被扼住无法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 **扭曲的视觉:** 透过(张弛的)眼睛,他看到浴室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开始溶解、剥落,如同融化的蜡像,皮肤变得灰败,裂开无数道口子,汩汩地冒出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那个“血影”咧开嘴,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延伸到耳根的诡异笑容,没有声音,但他“听”到了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低语:

**“看……到……你……了……”**

**“下……一……个……”**

**“你……逃……不……掉……的……”**

陆明深猛地松手,染血的镜片“叮当”一声落回地面,翻滚了几下,停在水洼里。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瓷砖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了几分,胸腔剧烈起伏,试图驱散那萦绕不去的窒息感。

“陆队?”外面的陈景察觉到异常,出声询问。

陆明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仍在回荡的恐怖回响和那股冰冷的恶意。他再次站直身体时,眼中所有的迷茫和痛苦都被一种锐利如刀锋的冰冷火焰所取代。他按下通讯器,声音透过略微沙哑的嗓音传出,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通知所有人,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而凶手……”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满地的碎镜,看到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就藏在镜子的另一面。”

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线照射下来,在无数破碎的镜片间反复折射,形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眩晕的领域,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碎片与碎片的夹缝间,冷冷地窥视着这个现实的世界。案件的序幕,以一条生命的消逝为代价,被血腥地拉开。而异察司与那个隐藏在镜面之后、操纵现实裂隙的未知对手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陆明深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异察司内部激起层层涟漪。技术侦查组立刻对张弛的公寓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陈景则对张弛的尸体进行了更为细致的现场初步检验。

“死亡时间大约在今日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陈景戴着口罩和手套,一边检查尸体状况,一边通过耳麦向指挥中心汇报,“直接死因确实是触电,心脏骤停。浴室里的老旧加热棒漏电,似乎是意外。但是……”他顿了顿,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张弛紧握镜片的那只手臂,“肌肉僵直程度异常,尤其是在指关节,呈现出一种极度的痉挛性抓握。这不像是在意外触电瞬间的自然反应,更像是……在死亡前经历了极度的精神紧张或恐惧,导致肌肉持续僵硬。而且,他掌心的切割伤很深,几乎见骨,是在触电前造成的。”

白素心没有进入血腥的浴室内部,她站在客厅,手中的罗盘指针依旧在不安地颤动。她闭目凝神,尝试感知整个空间残留的能量印记。“这里……很‘嘈杂’,”她轻声对通讯器另一端的陆明深说,“不是单一的负面情绪,而是多种强烈的、混乱的意识碎片交织在一起。有张弛本人临死前的极致恐惧,还有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注视感’,就像我们之前在节点感受到的一样,但更强烈,更……个人化。”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客厅里一面装饰用的金属画框,那光滑的表面隐约映出她模糊的身影,“那个‘东西’,或者说那种‘现象’,似乎是通过镜子这类反射面作为媒介,锁定并影响了张弛。它不仅仅是在‘吓唬’人,它是在有目的地追踪、标记,然后……清除。”

渡鸦的声音接入频道:“已全面扫描张弛的个人电子设备。他的手机浏览器历史记录显示,在死亡前四小时,他频繁搜索‘幻觉’、‘精神分裂前兆’、‘镜子里的血影是真是假’等关键词。社交媒体最后一条动态发布于昨天,内容是他最新设计的海报,获得不少好评。没有财务纠纷,没有情感纠葛,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从数据层面看,他没有任何自杀或招惹杀身之祸的理由。另外,我调取了他最近一周的行踪,确认他在三天前,曾因工作需要,前往过‘寰宇大厦’的玻璃幕墙观光电梯进行取景拍摄。他是我们已知的,唯一一个与三个节点中的两个(寰宇大厦和自家浴室)都产生过关联的受害者。”

线索开始汇聚,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这三个空间节点构成的三角场域,并非随机形成,而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处于测试阶段的“陷阱”或“实验场”。而张弛,不幸成为了这个实验场中,第一个被完全“处理”掉的目标。

陆明深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各方的汇报,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三年前的搭档惨案,如今的镜中血影,诡异的三角节点,无法解释的细胞损伤,以及那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冰冷恶意……这一切碎片,似乎正在拼凑成一个远超他以往认知的恐怖图景。

“渡鸦,”他沉声下令,“扩大搜索范围。第一,以这三个节点为中心,辐射周边五公里,搜索所有类似的、涉及镜子或反射面的异常报案、都市传说,时间范围扩展到过去一年。第二,深度挖掘三年前我搭档那个案子的所有卷宗,尤其是那面古董镜的来源、流转记录,看看是否能找到与当前节点或‘三角结构’相关的蛛丝马迹。第三,对另外六名报案人实施二十四小时秘密保护,同时进行更深入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我要知道他们被‘标记’后,身体和精神状态的具体变化过程。”

“明白。”渡鸦简洁回应,数字意识已然投入到庞大的数据挖掘工作中。

“陈景,尽快完成张弛的详细尸检,我需要知道除了细胞损伤和触电,他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异常,特别是大脑和神经系统。”

“已经在安排转运回总部实验室。”陈景回答。

“素心,”陆明深看向白素心,“尝试用你的方法,看能否定位那个‘三角场域’的核心,或者感知到下一次‘现象’可能发生的地点。我们需要变被动为主动。”

白素心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尽力。这种规模的现实扰动,必然存在一个能量中枢或控制源。我会结合罗盘指引和家族传承的一些追踪秘法进行尝试。”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异察司这部庞大的机器开始以最高效率运转。陆明深最后看了一眼浴室里那片狼藉,尤其是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碎镜片,然后毅然转身离开。他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通过镜子),它玩弄着现实与幻觉的边界,肆意践踏着生命与理智。

回到异察司指挥中心,已经是深夜。巨大的屏幕上,数据流依旧在疯狂刷新,城市的三维模型上,三个节点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它们之间构成的隐形三角区域,仿佛一张正在缓缓收拢的死亡之网。张弛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能尽快揭开谜底,找到阻止的方法,那么名单上的另外六个人,乃至更多被“标记”的无辜者,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陆明深坐在控制台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使用共情能力后的精神疲惫感阵阵袭来,脑海中偶尔还会闪过张弛临死前通过镜片传递过来的恐怖画面和冰冷低语。他拿出贴身携带的搭档的旧警徽,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一次……”他对着警徽,也对着自己低语,“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无论镜子后面是什么,我都会把它揪出来。”

他打开个人终端,调出三年前搭档案件的加密档案。泛黄的扫描件上,搭档牺牲前的照片依旧带着爽朗的笑容。而现场报告中,那面作为关键证物的古董镜的照片,其边框上模糊不清的纹路,此刻在他眼中,似乎与白素心之前提到过的某种古老符号,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夜还很长,而隐藏在镜面背后的阴影,似乎也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