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精确的坐标
星图的秘密如同被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团队内部激荡起层层涟漪。林默构建的精密算法在全功率运行的超算集群上轰鸣,如同一个数字化的淘金盘,不断筛去宇宙背景辐射、地脉能量波动乃至人类集体无意识产生的精神杂讯这些“干扰数据”。屏幕上,那条贯穿“归墟”核心的光辉路径逐渐从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锐利,仿佛一条由无数微缩星辰铺就的银河,蜿蜒指向未知的深渊。
然而,白素心清冷的眸子却牢牢锁定了路径上一个与众不同的光点。它不像其他节点那样稳定闪烁,而是以一种近乎心跳的节律明灭着,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不对,”她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条路径并非均匀的能量分布。你们看这个节点,它的能量共振异常强烈,频谱分析显示……它不是在被动存在,而是在主动吸引、吞噬着周围规则碎片的能量流。”
陈景闻言,手指在控制台上疾走如飞,调取该节点的全频段数据流进行深度解析。一道道复杂的光谱曲线和能量参数在主屏幕上跳跃、重组。“坐标锁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北纬28°,东经109°。这个位置……”
“湘西。”白素心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宿命般的确认,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命运的纺锤上缠绕多时。“是湘西腹地,武陵山脉的深处。”
第二节:异常的共鸣
几乎在坐标被锁定的同一毫秒,异变陡生。白素心腕上那串从不离身的沉水香木手串,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嗡鸣!那不再是往日探查到能量源时温润的暖意,而是一种灼热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剧烈震动,珠子彼此碰撞,发出近乎碎裂的脆响。
“碎片对湘西坐标产生了强烈反应,”她抬起手腕,只见原本光滑油润的木珠表面,竟凭空浮现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裂纹,裂纹中隐隐有微弱却刺目的金芒透出,“这不是共鸣……这种感觉,更像是遇到了天敌,或者……是规则层面上的对抗预兆!”
与此同时,陈景面前一排高精度环境监测设备也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确认!湘西坐标点正在释放出一种独特的生物场信号,强度在急速攀升!其能量特征与星图上其他节点代表的‘毁灭’、‘重构’等纯粹概念截然不同。”他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语气愈发惊异,“这更像是一种……活性的、具备自我意识雏形的规则碎片!它像是在呼吸,在召唤!”
第三节:历史的回响
“湘西……”林默低声重复,手指已在键盘上化为一片残影,高速调阅异察司加密数据库中所有关于湘西地区的异常事件档案,“近五十年来,湘西及其周边区域记录在案的、经初步核实的超自然事件超过两百起,其中超过三分之一与当地流传的‘尸变’、‘僵尸’传说高度相关。而且……”
他顿了顿,调出一份标注着“绝密-永久封存”猩红字样的加密档案,权限验证窗口层层弹出。“三年前,异察司曾秘密派遣一支由七名资深外勤人员组成的侦察小队,深入湘西腹地,调查一起涉及整个村落的集体‘失魂’事件——村民一夜之间全部陷入昏厥,醒来后记忆全失,体质发生异变。小队潜入后第十二小时,信号中断,全员失联。”林默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最后传回的、夹杂着强烈干扰的断断续续信号中,反复提到了一个词……‘古老的契约正在苏醒’。”
白素心走到主屏幕前,凝视着那份档案封面上的湘西地形图,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在我的家族记载中,湘西一直是个被迷雾笼罩的特殊存在。那里的‘赶尸’传统,或许并非完全源于民俗想象或单纯的巫蛊之术,它很可能是一种……对某种古老而危险规则的拙劣模仿,或者,就是那种规则在现实世界的具象化表现之一。”
第四节:定标器的本质
陈景将湘西节点的能量特征频谱图与星图数据库中其他已知节点的数据进行精细化比对。“结果出来了,差异非常显着。这个节点的规则特征波形显示,它代表的并非单纯的‘控制’、‘支配’,其核心模式更接近于某种……复杂的‘共生’协议。这与星图上其他代表‘毁灭’、‘重构’、‘湮灭’等极端概念的节点能量签名完全不同。”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如此突出,甚至在主动吸引能量,”林默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如果‘基座计划’的核心是重塑世界规则,那么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系统是无法长久的。湘西的定标器,可能是整个庞大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它提供的不是极致的破坏力,而是……一种维持系统存在的‘稳定性’基石。”
“未必是好事。”白素心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腕间裂纹渐深的手串,“家族古籍中有述,‘至稳则僵,至固则亡’。过度的稳定会导致系统失去变通与活力,陷入绝对的僵化。而僵化……在不断变化的宇宙中,本身就是一种最为彻底的毁灭。这个‘共生’,恐怕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互利互惠。”
第五节:迫在眉睫
“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指挥中心的凝重气氛!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湘西坐标能量读数急剧攀升!”陈景的声音瞬间拔高,双手在控制台上几乎敲击出火花,“能量水平在过去十分钟内提升了300%!而且还在加速!这绝对不是自然波动能解释的,波形分析显示……这完全是被某种外部指令或者内部意志‘主动激活’的特征!”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默面前的多个监控屏幕也弹出了高危警告窗口。“我的全球监控网络捕捉到异常!超过二十个加密信号源,正从全球不同区域,通过卫星中转或高速移动载体,向湘西坐标点区域汇聚!信号跳频模式、加密算法特征……与我们之前记录的‘熵’组织通讯特征匹配度高达98.7%!”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明深和白素心,“‘熵’已经行动了!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湘西!”
第六节:决断时刻
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线索、所有预警都在这一刻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时,主通讯屏亮起,陆明深刚毅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高速移动的指挥车内部。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情况我已同步掌握。湘西,必须立即前往!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如果让‘熵’率先获得并控制那里的定标器,无论其‘共生’本质为何,都极有可能成为完成‘基座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全球性的规则重构可能会提前到来,我们将失去所有缓冲时间!”
“明白!”陈景立刻应道,同时快速调出装备清单,“我需要湘西地区全部的地质结构数据、生物种群分布、近三十年气象异常记录,尤其是电磁场和重力场扰动数据。那里的喀斯特地貌、复杂水系以及独特的生态圈,可能会形成天然的能量场干扰,常规探测和作战装备大概率会失效,必须进行针对性调整和准备。”
白素心轻轻抚摸着手串上那些仿佛在呼吸般明灭的金色裂纹,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与抗拒。“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熵’组织的追兵。湘西沉睡的古老秘密,以及被定标器唤醒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任何敌人都要危险和……不可理喻。”
第七节:暗流的涌动
就在异察司团队紧锣密鼓进行行动准备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湘西地区,异常的浪潮已经开始冲击现实的堤岸。
多个偏远村寨的报警电话几乎打爆了当地派出所,报告内容惊人类似:夜间看到成群结队、动作僵硬的身影在山野间蹒跚而行,目击者信誓旦旦地称之为“行尸过路”。当地中心医院的急诊记录显示,过去24小时内,因“不明原因昏厥”入院的病例数量激增了五倍,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全无,仿佛灵魂被抽离。
林默利用最高权限,强行接入了湘西地区部分尚未中断的公共监控网络和卫星遥感系统。模糊的黑白画面传输回来,尽管信号不佳,但那些在夜色笼罩的山林小径、甚至废弃村庄街道上蹒跚而行的成群身影,依旧让指挥中心所有看到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它们的动作僵硬而协调,步伐缓慢却目标明确,如同受到无形磁石吸引的铁屑,正从四面八方朝着某个中心点——正是星图锁定的坐标——汇聚。
“这不是普通的尸变,甚至不完全是巫术作祟,”白素心凝视着那些诡异的画面,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深渊,“这是……召唤。湘西的定标器正在苏醒,它的力量在扩散,它在召唤它的‘守护者’,或者说……是契约的另一方。”
第八节:最后的准备
距离出发还剩最后半小时,指挥中心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肃杀气氛。所有情报被汇总、分析、提炼成要点。
湘西地区的古老传说、近代层出不穷的异常事件记录、“熵”组织的活动痕迹与最终目标、星图揭示的路径与湘西节点的特殊性、“源钥之盘”碎片的异常反应……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此刻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湘西沉睡的定标器,不仅是“基座计划”的关键,更可能是理解这个计划真正本质、乃至找到将其阻止方法的唯一突破口。
陆明深的影像再次出现在主屏幕上,进行临行前的最后指令重申:“行动目标双重优先级:第一,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熵’组织获得或控制湘西定标器。第二,尽可能查明该定标器的运作机制、‘共生’本质及其与古老传说的关联。它蕴含的规则特性,可能是我们对抗乃至瓦解‘基座计划’的唯一希望。记住,你们面对的将是未知的规则本身,务必谨慎,但也必须果断!”
白素心将“源钥之盘”碎片从手串上取下,用特制的隔绝材料包裹后,贴身收藏在心口的位置。碎片传来的悸动与湘西方向的召唤隐隐呼应,但这同步并未带来安心,反而像两面相对而立的镜子,映照出深不见底的、充满疑虑的迷宫。这一次,碎片指引的方向与星图完全一致,但这巧合本身,就散发着浓烈的陷阱气息。
【观测者日志更新】
【序列号:Earth-7G-110】
【事件:星图解析完成,确认湘西节点为关键定标器,能量活性呈指数级升高,并表现出明显的意识驱动特征。本土势力‘异察司’已决定介入,先遣队即将出发。】
【评估:湘西定标器表现出的‘共生’特性,极大可能改变‘基座计划’的最终性质,使其从‘规则覆写’转向‘规则融合’,后果难以预测。本土势力此次介入,将首次直接面对具备活性的、拥有自我守护机制的规则造物,对抗层级已提升至规则层面。】
【指令:重点监控湘西地区及周边维度膜稳定性,预警任何因规则冲突引发的维度撕裂风险。详尽记录本土势力与活性定标器的首次直接接触数据,尤其是规则交互过程及后果。】
彩蛋:
就在异察司的车队如同离弦之箭,撕破夜色驶向湘西方向的同时,在湘西大山深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古老村寨——落洞寨中。
一位据寨民说已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耆老,原本在竹榻上安睡,却猛地惊醒,干瘦胸膛剧烈起伏。他颤巍巍地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衣,拄着磨得光滑的藤杖,一步步挪到吊脚楼的窗前。
窗外,月色被浓重的山雾遮掩,只有一片朦胧的灰白。但在那灰白之中,远处蜿蜒的山路上,隐约可见一个个僵硬、蹒跚的黑影,正沉默而执着地向着大山更深处的某个方向移动。
老人浑浊的双眼仿佛看穿了时空,他用一种苍老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某种神秘韵律的方言,喃喃自语: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啊……沉睡的契约已被惊醒,古老的债主……正在归途。守护者们……苏醒了。”
他的话语消散在湘西潮湿冰冷的夜雾中,仿佛一个时代终结的注脚,又似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