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咬住下唇，从腿袋里掏出仅剩的棉质绑带，手指发僵地扯成细条。她不敢看陈宇的脸，只盯着那截棉线，一根根理顺，像在清点最后的筹码。
沈墨白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墙角。他蹲下，指甲刮起一层红粉，又从地上拾起几块碎木屑——那是之前通道崩塌时掉落的支架残片。他将粉末与木屑按比例混合，动作极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接着，他从中山装内衬撕下一小块布，包住混合物，用棉线一圈圈缠紧，最后将线头浸入粉末中，制成引信。
林悦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忽然开口：“火柴只剩半根了。”
沈墨白点头，将炸药包轻轻放在地上，取出钢笔，拧开笔帽。他用笔尖挑起一小段棉线，划燃火柴，火焰刚触到线头，他立刻吹灭，只留下一缕青烟缓缓爬行。他默数，七秒，线烧了不到一寸。他再试第二段，潮湿处燃得更慢。第三段他特意沾了点水，燃速几乎停滞。
“引信会延迟。”他说，“最多十秒。”
林悦盯着那缕烟，喉头滚动了一下：“够了。”
沈墨白起身，走向巨石。他伸手摸到之前卡住钢笔笔帽的横向裂缝，金属边缘已经松动。他用笔帽当撬具，一点一点扩大裂口，碎石簌簌落下。裂缝深处，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腔——正是之前笔身滑入的空洞。
“放这里。”他说。
林悦抱起炸药包，贴墙挪过去。沈墨白用身体挡住她的动作，她蹲下，将炸药包塞进凹腔，引信垂落。她取出最后半根火柴，指尖微颤，划了两次才燃起火苗。她俯身，将火苗送向引信。
火光在棉线上跳了一下，随即沉下去，开始缓慢燃烧。
沈墨白一把抓起枪，低喝：“走！”
林悦迅速拖起陈宇，往通道拐角退去。沈墨白最后一个撤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引信的火光正一寸寸向前爬行，像一条无声的蛇。
他们刚躲进拐角，身后猛地一震。爆炸声闷在石壁之间，不似枪响那般尖锐，却带着沉实的压迫感，仿佛整条通道都在抽搐。碎石如雨砸落，烟尘瞬间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沈墨白率先冲出，枪口前指。巨石已被炸出一道斜向裂口，上方山体松动，碎石滚落，堆成一道倾斜的坡道。冷风从外灌入，带着雪粒，扑在脸上。
他回头一吼：“出来！”
林悦背着陈宇，从烟尘中爬出。她一脚踩空，膝盖磕在碎石上，却没停，咬牙往上攀。沈墨白伸手拽她，两人合力将陈宇拖上斜坡。
出口外是一片开阔雪地，月光惨白，照出几道人影。三名日军已架好步枪，枪口正对通道方向。其中一人手持对讲机，显然在接收指令。
沈墨白抬枪就是两发点射，第一枪击中左侧敌人肩窝，第二枪穿透中间者的喉部。那人仰面倒下，对讲机摔在雪地里，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右侧敌人迅速卧倒，枪口扫射。子弹擦过石壁，火星四溅。林悦将陈宇放下，抓起手枪，单膝跪地还击。一枪打偏，第二枪击中敌人小腿，对方惨叫翻滚。
沈墨白趁机跃出，贴着坡道边缘推进。他瞥见远处树影下有金属反光——是架设在三脚架上的监听设备，天线正微微颤动。原来他们一直在被监控。
他抬枪击毁设备，转身示意林悦：“走！”
林悦背起陈宇，踉跄起身。沈墨白在前开路，枪口不断扫视四周。雪地上脚印凌乱，显示敌人不止眼前这几人。他们必须尽快脱离这片区域。
刚冲出十米，左侧林缘突然闪出两道黑影。枪声骤起，子弹贴着林悦耳侧掠过。沈墨白一个翻滚，就地卧倒还击。一名敌人中弹倒地，另一人迅速隐蔽。
林悦将陈宇放下，靠树掩护，举枪瞄准。她屏息，扣动扳机——敌人头部偏移，未中要害。对方立即还击，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
沈墨白低吼：“压制他！”
林悦连续点射，迫使敌人低头。沈墨白趁机侧移，绕至一棵粗树后，猛然探身，一枪击穿敌人胸膛。
四周暂时安静。
沈墨白迅速检查弹药，只剩两个弹匣。林悦喘着气，手指仍在发抖，却没松开枪柄。她低头看陈宇，他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手指不再抽动，似乎陷入更深的昏迷。
“还能走吗？”沈墨白问。
林悦点头，重新将陈宇背上。她的动作比刚才稳了些，脚步虽踉跄，却一步步向前。
沈墨白走在前头，枪口始终警戒。雪地延伸向远处山脊，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通道出口的巨石仍在冒烟，裂缝如撕开的伤口，露出内里灰黑的岩层。
他忽然停下。
林悦跟着站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巨石背面，靠近地面的位置，刻着一行模糊的编号：c-07b。字迹被烟灰覆盖，边缘有凿痕，显然是人为刻入。这与通道内的标记一致，却多了一个“b”后缀。
沈墨白盯着那串数字，没说话。
林悦也没问。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散了最后一缕烟尘。远处山脊线上，一道人影缓缓立起，轮廓清晰，手持长枪，正朝他们方向俯视。
沈墨白抬枪，瞄准。
那人没有开火，只是缓缓举起了左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像是在命令什么人。
林悦将陈宇放低，手摸向腰间。
沈墨白的食指扣在扳机上，纹丝未动。
那人影忽然转身，消失在山脊后。
几乎同时，左侧林缘传来金属碰撞声，轻微，但节奏分明——是枪托敲击树干的声音，三下，短促有力。
林悦猛地抬头。
沈墨白缓缓松开扳机，却未放下枪。
他盯着那片树林，喉结动了一下。
林悦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最后一枚手榴弹的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