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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清晨,薄雾笼罩凤阳。

朱聿键的伤口开始结痂,疼痛转为持续的麻痒,这是好转的迹象。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孙医官警告过,伤口太深,一旦痂下化脓,可能引发“破伤风”,在这个时代几乎必死。

他坚持每日用煮开的盐水清洗伤口,虽然疼得浑身发抖,但确实有效。几天下来,红肿消褪了些,体温也恢复正常。

“殿下,清军有动静了。”陈默快步走进书房,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多铎从北面抽调了三千骑兵、五千步兵,往南移动,在距城二十里的落雁坡扎营。看旗号,是正白旗的鳌拜统领。”

“鳌拜?”朱聿键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未来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以勇悍着称的满洲猛将。多铎派他去南面,显然是被“黄得功可能北上”的消息惊动了。

“我们的死士呢?”

“十个人,回来了三个。”陈默声音低沉,“其余七个……应该都死了。回来的三人说,他们故意让清军游骑‘发现’,丢下了伪造的密信。清军果然中计,加强了南面戒备。”

“黄得功那边呢?”

“探子回报,黄得功部在定远停留两日后,今晨突然拔营,不是北上,而是……往东去了。”

往东?朱聿键略一思索,明白了。黄得功发现了清军的动向,知道多铎已经警觉,不愿硬拼,选择避战。这老滑头。

“也好。”朱聿键道,“只要他不来添乱就行。清军分兵八千去南面,北面压力就小了一半。这对我们是好事。”

“可是殿下,”王琛忧心忡忡地进来,“城内粮食……只剩六天用量了。今早有百姓在粥棚闹事,说粥越来越稀,跟喝水没两样。”

饥饿的阴影开始笼罩全城。朱聿键知道,心理战只能撑一时,真饿了肚子,人会变成野兽。

“土豆移栽情况?”

“在城内开垦了约五十亩地,移栽了第一批土豆苗。”王琛道,“但生长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朱聿键沉思片刻,忽然问:“城中有多少牲畜?鸡鸭猪狗,都算。”

王琛一愣:“这……老臣未曾统计。但战事一起,富户大多将牲畜宰杀或藏匿,市面上应该不多。”

“传令:全城统计牲畜,无论公私,一律登记造册。”朱聿键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从今日起,所有牲畜集中管理。先杀病弱,每日按户分配肉食——不要多,每人每日一两肉,熬汤,连骨头一起熬,能补充油水。”

“殿下,这会引起民怨……”

“总比饿死人强。”朱聿键打断他,“告诉百姓,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法。等仗打完了,我加倍赔偿。另外,组织人手,去淮河捕鱼——清军围困陆路,但水路未必封得死。”

“可是殿下,清军在淮河也有水师巡逻……”

“那就夜捕,用小船,撒网。”朱聿键道,“再派人去捞水草、挖野菜。凡能入口的,都要利用起来。”

王琛领命而去。朱聿键又看向陈默:“盐场那边,产量如何?”

“日产粗盐三百斤,勉强够用。”陈默道,“但熬盐需要大量柴草,城外的柴山都快砍光了。现在百姓已经开始拆旧房、刨树根当柴烧。”

柴米油盐,缺一不可。围城战的残酷,正在一点点显现。

“让屯田兵去收集一切可燃之物——杂草、落叶、甚至……粪便晒干也能烧。”朱聿键道,“另外,组织妇女儿童,去城墙根挖蚯蚓、捕虫蚁——晒干磨粉,可以当蛋白质补充。”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心酸。但生死关头,体面是最没用的东西。

陈默默默记下,又问:“殿下,南面那八千清军,会不会回头?”

“暂时不会。”朱聿键摇头,“多铎生性多疑,既然怀疑黄得功有异动,就会一直防着。只要我们不再刺激南面,那八千人就等于被钉死在落雁坡。”

这是围城战的微妙平衡。多铎兵力雄厚,但也要分兵防备可能出现的援军;凤阳兵力薄弱,但凭借棱堡和全城死志,让清军不敢全力猛攻。

只是,这个平衡能维持多久?

朱聿键望向窗外。阳光很好,但风中已带寒意。深秋了,很快就要入冬。一旦下雪,守城会更艰难,清军的围困却不会放松。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如果我现在强行突围,成功率多少?”

【根据当前兵力对比、地形、士气、补给等因素综合分析】 【强行突围成功率:3.7%】 【全员覆没概率:96.2%】 【建议:继续坚守】

不到百分之四的希望。朱聿键关闭光幕。

那就只能守。

“殿下,”青禾端着药碗进来,轻声道,“该喝药了。”

药很苦,朱聿键一饮而尽。青禾又递上一小碗肉汤——清可见底,只有几片薄如纸的肉片浮在表面。

“这是今天王府分配到的肉,殿下受伤,需要补身子。”青禾说。

朱聿键看了看那碗汤,又看了看青禾明显消瘦的脸颊,将碗推回去:“你和你母亲分了吧。我不需要。”

“殿下——”

“这是命令。”朱聿键的语气不容置疑,“拿去。另外,告诉厨房,从今天起,王府所有人的伙食再减三成,省下来的,分给伤兵营。”

青禾眼眶一红,低头端起碗,默默退下。

朱聿键走到地图前。凤阳就像一座孤岛,被清军的蓝色潮水包围。东、西、北三面都是清军主力,南面是鳌拜的八千精兵。唯一的缺口在东南方向——那里是淮河,清军水师巡逻,但也相对薄弱。

“或许……”他喃喃自语。

午后,赵铁柱从城外回来了。他带着十几条小船,趁夜在淮河撒网,居然捕到了两百多斤鱼,还有一大堆螺蛳、河蚌。

“殿下!有鱼!”赵铁柱浑身湿透,却咧着嘴笑,“淮河里的鱼真不少,就是清军的水师烦人,夜里也出来巡逻。咱们损失了三条船,死了七个弟兄。”

用七条命换两百斤鱼。朱聿键心头沉重,但还是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做得好。把鱼分给伤兵营和老人孩子,螺蛳河蚌熬汤,分给守城将士。”

“是!”

鱼获的消息很快传开,给饥饿的城中带来了一丝生气。百姓们开始自发组织起来,有人去挖野菜,有人去捞水草,甚至有人开始偷偷捕捉老鼠和麻雀——只要能吃,什么都行。

傍晚时分,城南传来一阵骚动。朱聿键赶到时,看到几十个百姓围着一处新翻的土地,群情激愤。

“怎么了?”他问。

王琛脸色铁青:“有人……有人偷挖了刚种下的土豆苗,煮着吃了。”

朱聿键心头一沉。他走到那片地里,看到十几个坑洞,嫩绿的苗被连根拔起,只剩下光秃秃的土。

“谁干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干瘦的老妇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是老婆子饿昏了头,看这苗绿油油的,想着煮了也能充饥……老婆子不知道这是仙粮啊……”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怯生生地抓着她的衣角。

朱聿键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饥饿能让人失去理智,做出平时绝不会做的事。

“按律,破坏军资者,斩。”他缓缓道。

老妇瘫软在地,两个孩子哇哇大哭。

周围百姓纷纷跪下:“殿下开恩啊!她也是饿极了……”

“是啊殿下,她男人死在八公山,就剩这祖孙三人……”

朱聿键沉默良久,最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二十,编入敢死队家属营——日后若再有犯,全家连坐。”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规矩不能坏,否则人人都来偷挖,土豆计划就全完了。

老妇千恩万谢地被拖走。朱聿键对王琛道:“从今天起,土豆田日夜派人看守。再发生类似事件,看守同罪。”

“老臣明白。”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暗。朱聿键疲惫地靠在床头,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青禾为他换药时,轻声道:“殿下,城南那个阿婆……其实挺可怜的。”

“我知道。”朱聿键闭上眼睛,“但慈不掌兵。我若饶了她,明天就会有十个人来偷,后天就是一百个。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青禾不再说话,只是动作更轻柔了些。

夜深了,朱聿键却睡不着。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寂静的城池。远处城头有火光移动,那是巡逻的士兵;更远处,清军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像一群窥伺的狼眼。

第六天,守住了。

还有四天。

但粮食只够五天了。

他忽然想起系统任务:坚守十日。如果十天后粮食耗尽呢?系统会判定任务完成吗?还是会因为饿死全城而判定失败?

不知道。

他只能继续向前。

窗外,秋风呜咽,像无数亡魂的叹息。

而在城南那片被偷挖的土豆田旁,两个黑影悄悄摸了过来。他们不是来偷苗的——他们带着水桶和粪勺,小心地为剩下的苗浇水施肥。

“阿婆虽然糊涂,但这苗……是无辜的。”一个年轻的声音低声道。

“少废话,快干活。”另一个声音催促,“让殿下知道了,咱们也得挨鞭子。”

月光下,几十株幸存的土豆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嫩叶上挂着露珠,像眼泪。

希望,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却又这么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