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老鼠屎搅坏一锅粥，小祖宗指路清旮旯
水井投毒案虽然抓出了胡三，揪出了柳永年余党钱贵这条线，但侯府上下，尤其是沈氏和柳承业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胡三一个看角门的，就能被人轻易拿捏住把柄，差点害了全府。那其他地方呢？那些犄角旮旯里，是不是还藏着别的“胡三”？
这就像一锅眼看要熬好的香粥，突然发现里头掉进了一颗老鼠屎，就算把看得见的捞出来了，心里头也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是味儿，恨不得把整口锅、灶台、甚至米缸都重新刷洗一遍才安心。
连着几天，侯府气氛都有些沉郁。下人们走路都轻飘飘的，说话也压着嗓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连柳念薇都感觉出不对劲，家里太安静了，娘亲总蹙着眉头，爹爹回家的时辰也更晚了。
这天吃过午饭，沈氏抱着柳念薇在暖阁里歇晌，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是府里所有下人的名籍记录，她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中找出可能的不安因素，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柳念薇靠在娘亲怀里，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她觉得家里最近好像人人都有心事，都不开心。她不喜欢这样。她想起以前在星际舰队，每次打完仗清理战场，最重要也是最繁琐的一步，就是“扫雷”——排查每一个角落，清除所有隐藏的危险和废弃物。
【家里是不是也要‘扫雷’呀？】 她仰起小脸，看着沈氏紧锁的眉头，心里想，【把藏着的坏东西，不好的东西，都找出来，清理掉，大家才能真的安心。_
这心声传入沈氏耳中，她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女儿。扫雷？清理？
柳念薇见娘亲看她，以为娘亲想知道怎么“扫”，便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开始“建言献策”，虽然都是些孩童视角，却奇异地切中了关键：
【要看谁偷偷拿东西呀。】 她首先想到厨房那次，【库房的东西，每个月都要对一对，看看有没有变少。管库房的人，不能老是一个人，要换着来，或者两个人一起管，钥匙分开拿。_（轮岗制与分权）
【要看谁跟外面的人偷偷来往呀。】 胡三事件让她印象深刻，【守门的，还有经常出去买东西办事的人，他们家里人做什么的，跟什么人来往，要大概知道。不能今天跟这个不认识的人说话，明天又跟那个不认识的人递东西。_（背景审查与行为监控）
【还有……要让大家敢说话。】 柳念薇想起青禾姐姐的事，【如果有人看见别人做坏事，偷偷告诉了娘亲或爹爹，要奖励他，保护他，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他说的。这样，做坏事的人才怕。_（建立举报和保护机制）
沈氏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女儿这些话，看似天真，实则点出了治家最关键的几个环节：财物监管、人员监察、信息畅通！
她忍不住亲了女儿一口：“娘的念薇真聪明！”
有了大致方向，沈氏和柳承业商议后，决定来一次彻底的、不惊动外界的内部清理整顿。他们吸取了之前雷霆手段有时会打草惊蛇或引发恐慌的教训，这次打算采取更细致、更循序渐进的方式，名曰“岁末整饬，以迎新春”，表面上是为了过年做准备，实际上是要把侯府里里外外梳理一遍。
第一步，核查库房与账目。沈氏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以“盘算年礼及明年用度”为由，亲自带着刘嬷嬷和几个绝对可靠的账房、管事，开始分批、分库房清点。每一件物品，无论贵重与否，都重新登记造册，与旧账核对。同时宣布，年后库房管理实行“双钥双人”制，重要物品存取需两人及以上经手签字。
清点过程中，果然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问题：杂物库里少了几匹积年的粗布；瓷器库有一套茶具的数目对不上；甚至连老夫人小佛堂里备用的一小坛上好沉香，也被人偷换成了次品。这些问题都不大，但像蛀虫啃过的痕迹，显示着管理的疏漏和某些人的手脚不干净。
沈氏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将发现的问题默默记下，加强了看守，并故意放出风声，说库房清点甚严，已有数处差错被发现，正在追查。这风声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池塘，在一些心里有鬼的下人中引起了不安。
第二步，梳理人员，暗查背景。柳承业则动用了一些官面上的关系和私人渠道，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对府中一些关键岗位或有疑点的人员进行了更深入的背景了解。尤其是门房、采买、库管、厨子、以及各院有资格经常出入的二等以上仆役。
这一查，还真查出些问题：一个在二门上听差的婆子，她儿子在外头赌坊欠了债；一个负责采买部分鲜果的小管事，跟某个供货商是连襟，价格上似乎有些猫腻（柳彦博之前整顿大采买时漏了这条小鱼）；还有一个在老夫人院子里做粗活、看起来最老实不过的哑仆，竟然被人发现深夜在废弃的后花园角落，偷偷焚烧一些纸灰，形迹可疑。
这些信息被悄悄汇总到柳承业和沈氏这里。他们没有立刻抓人，而是加强了监控，看这些人后续会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或者是否与外界有异常联系。
第三步，也是最妙的一步，建立“隐言箱”。这是柳念薇“让大家敢说话”想法的具体化。沈氏让手艺精巧的木匠做了几个不带锁、但投递口只能进不能出的小木箱，分别放在几个仆役们常经过但又不算太显眼的地方（如下人房廊下、茶水房外等），旁边贴上告示，言明“为整饬家风，清除积弊，特设此箱。凡知晓府内有贪墨、舞弊、懈怠、不轨等情事者，可匿名书于纸上投入箱中。一经查实，揭发者有重赏，并予以保密。若蓄意诬告，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告示一出，在下人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观望，有人怀疑，但也有些人，心里藏着对某些人或事的不满，又不敢当面言说，这“隐言箱”无疑提供了一个看似安全的机会。
头几天，箱子空空如也。沈氏也不急。直到第五天，负责每日清晨收集箱子的刘嬷嬷，在其中一只箱子里发现了一张揉成小团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马房负责草料的老赵，常偷好料半夜从后墙洞运出，疑似卖给外面车马店。”
沈氏立刻派人暗中监视马房老赵。果然在两天后的半夜，逮了个正着！人赃并获！老赵吓得瘫软，供认不讳，还扯出了另一个负责后墙一带洒扫、帮他望风的婆子。
这件事被当众处理，老赵和那婆子被打了板子发卖，而那份匿名揭发，沈氏也遵守诺言，没有追究是谁，但赏了马房所有其他仆役每人一百文钱，说是“整饬有功，上下齐心”，既兑现了奖励，又保护了揭发者，更激励了其他人。
“隐言箱”的信用建立起来了。渐渐地，投进来的纸条多了起来。虽然有些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或私人恩怨，但也确实帮助沈氏发现并处理了好几起之前没察觉的问题：比如某个小丫鬟手脚不干净，常偷同屋人的零碎物件；比如浆洗房两个婆子合伙克扣皂角；再比如花房一个花匠偷偷将府里名贵花木的枝条嫁接出去卖钱……
每一次处理，都公开公正，有赏有罚。侯府的风气在悄然改变。那种因为李姨娘、柳永年事件而弥漫的压抑和猜忌，逐渐被一种更为清明的、积极向上的氛围取代。下人们发现，只要守规矩、好好干活，不仅月钱丰厚（柳彦博改革采买后，府里用度宽裕，下人待遇本就提升），还有机会得到奖赏；而要是动歪心思，不仅容易被主子察觉，还可能被身边的人揭发。
柳念薇很高兴看到家里的变化。她虽然不懂那些具体的管理措施，但她能感觉到，大家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走路说话都踏实了不少。
这天，她拉着沈氏的手在花园里晒太阳，指着干净整洁的小径、修剪整齐的花木、还有远处那几个虽然忙碌但神态从容的仆役，咿咿呀呀地说：
【家里变干净了，也变亮堂了。】 她满足地眯起眼，【大家都好好的。真好。_
沈氏将她抱起来，深深吸了一口冬日清冷的、却再无阴霾的空气，心中一片澄澈安宁。是啊，经过这一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大扫除”，拔除了朽坏的梁柱，清走了暗处的虫蚁，堵上了管理的漏洞，这座承载着百年荣耀与风雨的侯府大宅，终于真正恢复了它应有的坚固、清爽与生机。
内宅至此，海晏河清。可以真正地过一段安心日子了。而接下来的路，该是看着孩子们茁壮成长，看着家族稳步向前了。沈氏低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脸颊，对未来充满了温柔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