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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逛至一处青砖红顶的建筑门前,大白日的,门窗紧闭着。顾灿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踏春楼。

顾灿:“……”

这名儿一听就不正经。

叶云洲道:“稍等,我找一个人。”

顾灿心想:好吧,难怪你要往这儿走,但是,找谁啊?

每次碰到叶云洲要找人,都是在青楼,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过了一会儿,一个秀丽的女子从旁边的小巷走出,看样子是从后门出来。

“公、公子,久等了。”她轻微喘气,看样子是跑着出来。

她穿着粉纱细绣柳叶襦裙,配上那张清纯的脸,放在现代社会就是所谓的初恋脸。顾灿总觉得她有点眼熟,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

顾灿打量的目光太直白,犹如实质落在月娘身上,月娘不知她是何意,低下头怯怯道:“月娘见过夫人。”

月娘心里打鼓,忧心是不是自己哪做得不好,得罪了夫人?

她心里正胡思乱想,便听闻顾灿笑着道:“啊!是你,我们之前见过,你记得吗?在月满楼。”

月娘诧异,抬眸对上顾灿那真诚的笑容,甚至感到不知所措:“是、是的,奴家月娘,难为夫人还记得。”

“你们见过?”叶云洲问道。

“嗯嗯,有一面之缘。”顾灿点头,又三言两语地把之前在月满楼的事跟叶云洲说了。

月娘看着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交流,只觉得自己方才那点小心思真是上不得台面。转念一想,又难怪叶将军如此喜爱她,这般敞亮的女子,让人忍不住靠近。

等顾灿跟叶云洲聊完了,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人,她不好意思笑笑:“你们有事要谈吗?我去一旁等你们?”

人还未走,手腕就被叶云洲握住:“去哪?你又不是外人。”

一句话脱口而出的话,勾得顾灿心又怦怦跳。

她别过头,嘟囔道:“一天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什么?”叶云洲没听清,他放开顾灿的手腕,“抓疼你了?”

顾灿:“没……哎呀,快说正事。”

叶云洲狐疑地看了顾灿一眼,确定她真没什么事才看向月娘:“罗三这段时间不在京城。”

月娘一顿,点点头:“知道了,奴家会处理好。”

叶云洲召见月娘也是为了这事儿,既然交待清楚了,他也不多待:“最近多留心任何庆阳府有关的流言,有什么便向风行汇报。”

月娘:“是,奴家知道。”

-

等到只剩二人的时候,顾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踏春楼……是青楼吗?”

“是,”叶云洲也不隐瞒,“跟盼归楼一样的。”

顾灿吃惊:“啊?那那那……那罗三就是这楼里的花魁?他不是男子吗?”

她纠结的小表情生动有趣,叶云洲忍不住跟着笑:“是,如假包换的男子。”

“啊……这么开放啊。”顾灿是真的惊了,她知道这离国民风算是开放,没想到如此开放,到了这般地步。

叶云洲忍不住笑出声。

顾灿一听就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恼道:“我说你……”

嗔怒的话语消散于口中。

阳光点点洒落在叶云洲的身上、头上,这是顾灿第一次见他这么笑,这一瞬刹那周遭都失去了颜色,唯有眼前的人是彩色的,点亮了这枯黄的金秋。

也……点燃了顾灿的心。

叶云洲笑够了,他清咳两声,解释道:“别生气,我不是笑你。”

“你觉得我信吗?”顾灿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干哑。

“罗三原名叫罗春生,父母是做酿酒生意的,只不过遭歹人陷害,命丧黄泉,”叶云洲收起笑脸,正色道,“后来查出是他二叔一家做的,因为贪念痛下毒手,想把整个酿酒产业收入囊中。”

顾灿问:“之后呢?”

叶云洲:“那时候罗三不过十五,他二叔估计看他年纪小掀不起风浪,也没赶尽杀绝,就这么把他赶出家门。”

顾灿评:“真是恶毒。”

叶云洲不置可否,继续道:“一天深夜,下着暴雨,他不知怎么躲过巡夜的士兵,晕倒在我家门前。被下人发现后,母亲见他可怜,便把他留下。”

后来的事也没什么特别的,罗三在叶家的帮助下扳倒他二叔,为父母报仇血恨。

可是即使手刃仇人,罗三也不愿再回到空荡荡的家,他像是失了线的风筝,四处漂泊。

听闻叶家出事后,一直在外游荡的毅然回京,恩人的儿子有难,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只是京城的罗家已经不存在,无处可去的罗三只好另寻落脚处。

“然后他就去了青楼?”顾灿觉得不可思议,就是没地方去也不至于跑去青楼。

叶云洲思索了一下,道:“是的,他正在找住处时,碰上踏春楼举办才艺大赛评选花魁。”

顾灿:“……”

后面的事顾灿用脚想都能猜到了——罗三那长相,只要不开口,谁又知道他是男的?更何况,就冲着这张脸支持他的都不在少数。

顾灿不得不承认:“这长得好就是有优势。”

叶云洲不置可否:“他原话是‘要说什么地方传递消息最快、打探消息最多的,非青楼莫属’,几杯酒下肚,什么都能说出来。”

这倒是,喝酒误事,更何况是温柔乡里的酒。

“那他一个男儿身,就不怕被人发现?”顾灿又问道,“发现了会怎样?”

“不会怎样。这间青楼背后的主人一开始就知道他非姑娘身,对他的身世也不在意,只要能挣钱就行。平日罗三只接待有头脸的人,陪他们下棋弹曲儿,卖艺不卖身,”叶云洲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他蝉联好几年花魁,至今无人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

罗家在落败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罗三从小也是琴棋书画培养长大的,下棋弹曲儿不在话下。哪怕他什么都不会,安静做个寡言少语的人花瓶也足够吸金。

“好吧,”顾灿服了,“他的思想……还挺异于常人。”

叶云洲说到这个非常嫌弃:“本来就够不正常了,在青楼待了几年更是俗不可耐。”

想起他昨晚开口说话那样子,顾灿深有同感。

“但是,他在大事上从不含糊,这几年他跟月娘也帮了我不少。”

“月娘是……?”

“楼里派去伺候他的,不知他怎么给人拉拢过来了,不过多个人手也好,更方便套话。”

二人里应外合,是比一人单打独斗要方便得多。

顾灿又想到一个问题:“那罗三这么离开,没问题吗?”

叶云洲摇头:“不打紧,他一人帮踏春楼赚了这么多银子,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顾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云洲身边的人,一个风行经常不见人影,一个方连玉爱美人如命,见着漂亮姑娘都要搭讪,一个罗三……青楼花魁。

顾灿在心底默默吐槽:真是各有各的奇怪呢。

……

募粮一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大部分富商都慷慨解囊,募集了不少。

更何况自从顾大富加入以后,更是凭一己之力捐赠了数千人的口粮。就连在宫中的皇上得知此事后,都恨不得当场拟旨夸赞顾大富一番。

还是叶云洲怕太过招摇,替自家岳父婉拒了。

当然,最后也没让顾大富白捐,叶云洲替顾家求了一道“护身符”,也就是说以后顾家的生意,都是受到皇家眷顾,所有的恩惠都优先顾家。

这让顾大富高兴不已,当场又捐赠五千两银子给元州。

这般豪气地做派让顾老板的名声再一次响遍京城,人人都夸赞顾老板的豪气与仁善。

顾大富有一段时间走路都是抬头挺胸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刻,是夜。

京郊附近的树林里,一队士兵在此扎营。

他们生着火,围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四周都被拇指宽的铁链锁着,唯有一扇手掌大小的“窗户”供里头的人换气。

这群人就是负责押送庆阳府知府的官兵,他们到达京郊时已是日暮时分。

秋日天黑得快,怕是还未等他们进城,城门便已落锁。

领头的见状,提议就地扎营,天一亮再把人送进京城。再者就是,天黑赶路不安全,此前他们都是太阳一下山便赶紧找地方落脚,一路倒也平安无事。

只是领头的也知道,越临近京城,危险越大 ,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你们几个,今夜给我轮流值夜,都提起精神来!事成之后有你们休息的地方!”领头说道。

马上有人接话:“头儿你放心吧,我们都省得。”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知道押送的是何人,自然是会万分小心。

领头点头道:“有数就行,明日安然送到,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我做东,请大伙去京城的酒楼吃一顿,好好犒劳大伙儿。”

“头儿大气!”

“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喝一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畅聊开来,都在讨论想吃看京城的酒楼和小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夜逐渐加深,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人有不少都睡下了,唯有负责值夜的努力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围。

秋夜凉风习习,周遭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不少枯黄的树叶都随着风儿起飞,飘荡在这方不大的天地间。

夜半三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值夜轮换之际,一直安然无恙的树林却倏地有箭矢从深处呼啸而来。

破风声在静谧的夜晚是如此引人瞩目。

负责值夜的人往前一扑,躲过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他转身大喊:“有敌人!”

一霎间所有人都被惊醒,纷纷拔剑,雪亮的剑身在黑夜里忽闪忽灭。领头大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四周脚步声响起。

不一会儿便有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现身,他们把此处团团围住,手里也握着骇人的弯刀。

为首的开口道:“尔等不过是将死之人,不配知晓我等名字!上,不留活口!”

说罢挥刀而上!

领头暗骂一声,道:“都散开来,小心别死了!”

一时间,树林里只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晚,犹如索命的恶鬼在嚎叫,让人心惊胆颤。

庆阳知府在马车里瑟瑟发抖,他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却不耽误他口中念念有词。

若是靠近了,才能听到他在求菩萨保佑。

外面是刀光剑影,里面是孤独的牢笼,不管选哪一个,都是死路一条。

挥舞的刀剑掀起地上的枯叶,黑衣人逐渐占了上风。

很快有闷哼声响起,有人受伤了,就是不知伤的是敌是友。

黑衣人都是身手了得,接二连三的闷哼声响起,视线不佳的情况下领头也分不出心神去观察下属的情况。稍有不慎,他也要交代在这儿。

“你们胆敢抢劫朝廷命犯,可知这是死罪!”领头怒道。

“呵,你跟他们,都要死在这!”

黑衣人说完这句,进攻愈加猛烈,手里的弯刀就像是有生命那般灵活地乱蹿,再趁人不备之时,死死把对方咬住。

领头“嘶”了一声,胸膛被划破,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

完了,领头心知自己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就在他绝望之际,又有一伙人加入战局。尖锐的利刃划破黑夜,战局很快扭转。

领头跪坐在地,不住地大喘。新加入的那伙人武功高强,黑衣人在他们面前也不够看的,加之人数碾压,很快黑衣人便成了劣势的一方。

看来是友军,领头心下稍安。

黑衣人头领见自己的同伴不断倒下,情急之下他决定先解决马车里的人。

锋利无比的弯刀砍向马车,木制的马车瞬间裂开一道口子,庆阳知府差点直接吓尿。

“救、救命啊——”

哀嚎响彻树林,黑衣头领动作迅速又敏捷,很快马车被砍破一个角落。

领头大惊:“快、快拦住他!”

庆阳知府若死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头领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像勾魂夺命的无常。

“去死……嗯?!”

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枚锐利的箭矢正中他的心口,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