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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回京以后,皇帝好好赏赐了一番,这让方明惶恐,自己还从未得过如此赏识。

金福运死后,庆阳府知府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至于新的知府,萧其舟翻遍了所有官员的履历,从下面地方调了一个官员上来出任知府。

为了防止再碰上一个金福运这样的人,萧其舟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一段时间,确认这个人品德兼优,才定下的他。

萧肃又气又恨,皇上现在处处防着他,凡是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被边缘化,就是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这段时日,最重要的事就是太后的寿宴,礼部已经在一个月前就着手操办。

礼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寿宴和重开科考凑在一块儿,难免有疏漏之处。

萧肃和太傅都明白,他们的机会来了。

另一头,太傅府。

计鑫听说有人要见他,见了才知道,这人是方连玉。

方连玉的母亲也是太傅的女儿,于情,他应该叫计鑫一声“姨夫”。

计鑫有点诧异:“连玉找我可有事?”

方连玉点点头,看上去很烦恼的样子。

计鑫把人带进屋,亲自倒了杯茶给他,关切道:“可是发生了何事?我瞧你一副苦恼的样子。”

“姨夫可有听闻庆阳知府的事?”方连玉问道。

计鑫的指尖一颤,面上却一副淡然的模样:“这事儿闹这么大,我估计没人会不知道吧?”

方连玉眼尖地瞧见了计鑫手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黯然道:“我听我爹说,这庆阳知府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走到今日不容易,可惜走错了路,最后还孤伶伶的死在监狱里。”

计鑫嘴角略微僵硬,他像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哎,世事无常,你别想太多。”

“嗯,不过我听说,”方连玉根本不给计鑫考虑的机会,叭叭一顿说,“大理寺卿审问他的时候都用刑了,他还是咬紧牙关,有用的信息一句没说,张嘴闭嘴都是感谢他的老师。”

“哎,姨夫,你说……”方连玉故意停顿了片刻,在计鑫抬头的一瞬间问道,“他的老师是谁啊?”

“哐当——”

计鑫手中的茶杯掉了下地,碎成了几瓣。

方连玉一声惊呼:“姨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手可有事?”

计鑫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惨白惨白的。

“没、没事,”计鑫收回手,躲开方连玉的关心,又实在没忍住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连玉明知故问:“什么?”

计鑫心里一团乱麻,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地有点冲:“就是用刑那事儿,真的假的?”

“哦那个呀,自然是真的,”方连玉道,“好几页的供词都是在说自己的老师,我倒觉得,这老师真有这么好,会让他走上歪路?指不定也是个自私的。”

他说一句,计鑫的脸色更难看一分。

到最后,跟锅底差不多了。

方连玉:“姨夫?你脸色好难看,是不舒服吗?”

计鑫连个假笑都露不出来,扶着额头喃喃道:“是、是的,我昨日着凉了,有点不舒服。”

方连玉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且他要的结果也已经知晓了,便岔开话题,关心了一番计鑫的身体,才起身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意外碰到一个人。

慕雅歪着头,疑惑地问道:“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方连玉眉毛都没动一下:“哦,母亲让我拿点东西给姨母,只是她不在,便交由祖父了。”

“哦,这样,”慕雅好像只是随口问问,压根不在意,“表哥,太后的寿宴你会出席吗?”

方连玉:“嗯,我们一家三口都去。”

慕雅闻言很高兴:“真是太好了,我也有段日子没见姑母了。”

又跟慕雅聊了几句,方连玉才离开太傅府。

一出门,他一直扬起的嘴角便落了下来,看来这个计鑫肯定就是兆安没跑了,只是……为何他的反应如此奇怪?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方连玉暗道莫非里面还有隐情?

看来还得得好好调查一番。

……

初四当日,是顾灿在这世界的生日。

时停时落的雪在昨日下午彻底停了,直至半夜也没再下,地上的积雪也不多。

一大早地顾灿就被连翘叫醒,从小厨房给她端来一碗长寿面,叮嘱她一定要一个人吃完。

于是半睡半醒间,顾灿吃完一碗满满的面,肚子撑得人都醒了。

连翘收拾好碗筷,从箱柜里翻出新缝制的衣服给顾灿换上。

新衣服的面料是上好的绸缎加之京城里手艺顶好的绣娘缝制的,桃粉色的料子穿在顾灿身上,明艳的脸蛋就像冬日绽放的水仙,顾盼生辉。

头上戴着折枝花金片步摇,一颦一笑间贵气又烂漫。

“少夫人这一身好看极了。”连翘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顾灿笑:“就你嘴甜。行了,把人都叫过来吧。”

福安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聚在主厢房门前。

连翘站在阶梯上笑着道:“今儿是主子生辰,所有人都有赏。”

大家伙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吉祥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好了好了,”顾灿忍不住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继而又对连翘道:“其他院的下人也都记得给他们赏钱。”

这是顾大富的习惯,用他的话来说,这是给女儿积福。所以,以往顾府的下人除去正月初一,最期待的就是大小姐的生辰。

连翘道:“您放心,我晓得。”

午时整,叶云洲到家。

午时一刻,叶云洲换好衣服后和顾灿一起坐上马车,朝着京郊驶去。

“抱歉,久等了。”叶云洲今日下朝之前,被一些事耽搁了。

顾灿摇摇头:“不久,别在意。”

认真说的话,顾灿对今日感触并不是那么大。毕竟在前二十多年,她都是过的另一个生日,今天这个,就好像是第一次参与进这个日子里,感觉陌生又奇妙。

宝庆跟连翘在外面驾驶着马车,路过主路集市时,连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夫人,您看窗外。”

顾灿掀开帘子,人潮攒动的集市上,有一块儿小地方,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摆着三个大锅,里面是香喷喷的大锅饭。

排队的人还不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大碗。

顾灿眼睛微微瞪大:“这是……”

连翘笑着道:“往年都是在城郊的村里或者庙里布施的,今年老爷说,干脆连城里一起布施吧。”

比起其他人布施都是粥,顾大富可是实打实地大锅饭,里面还有不少肉。

负责盛饭的人,每给一人盛饭,都要说上一句:“今日是我们家大小姐的生辰,都是给我们家大小姐积福。”

往往这时,接过饭的人就会说上一句吉祥话。

顾灿眼眶微热,她知道顾大富宠女儿,却不知宠到这个程度。

在女儿的生日当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她积福。

叶云洲出声问道:“要下车看看吗?”

顾灿摇摇头:“罢了,我就不去打扰大家吃饭了。”

叶云洲不在说话,也看着街上那群排队的人,每个领到饭的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

顾灿突然出声问道:“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连翘回过头道:“老爷本想赶回来陪您的,只是老爷去的那个地方只能走水路,近日大雪不断,水路结冰了,走不了。”

“哦,好吧。”顾大富怕是早有预感会赶不回来,才会让人提前把礼物送给她。

“等岳父回来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叶云洲道。

“好啊。”

行至郊外时,顾灿也看到了熟悉的棚子。

这儿排队的人比城内要多,大多是附近村寨的人,也有一些是来自野庙的、无家可归之人,不论是哪一种,只要老老实实排队,都有饭吃。

看着那些人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顾灿突然觉得这个日子有了意义。

“我们去哪儿?”待周围都是荒郊野岭,顾灿才放下帘子问道。

叶云洲好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不打算问了。”

“哎呀,先前没顾上问你,快说嘛。”

“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灿也不问了,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头一歪,靠在叶云洲肩膀上:“那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她换了一种熏香,叶云洲想,比起之前的清甜,这个要香甜得多,就好像一块可口的点心。

叶云洲动了动过喉结,总觉得有点饿。

-

“到了。”

顾灿下马车后,看着眼前的庄子有点意外:“庄子?”

“嗯,进去看看。”

一进庄子,庄头一家便在门口等着,看见叶云洲的身影,庄头朗声大笑:“少爷,都长这么大了。”

他声音浑厚,隔着老远顾灿都听到了。

“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一个庄子,”叶云洲一边跟庄头挥手一边道,“小时候我经常来,后来她跟随父亲出征,庄子就过继到封禹名下。”

走近了,庄头一看到叶云洲的腿,那么大老粗一个人,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少爷,您受苦了。”庄头抹着鼻子道。

庄头夫人在一旁呵斥:“行了你,少爷都说了今儿是带少夫人过来玩的,你哭什么哭?再哭你就回去。”

庄头梗着脖子喊道:“我就是心疼少爷怎么了?”

庄头夫人嗓门更大:“就你心疼啊?”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吵起来,顾灿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转头望向叶云洲,用口型问道:“不用劝劝么?”

叶云洲笑得直摇头:“别管,一会儿就好了。”

后面的人看不下去了,推开庄头夫妇:“少爷……这位定然就是少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快,里面请。”

他们一行人撇下庄头夫妇往里走。

路上不断有人跟顾灿打招呼,他们面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

叶云洲对着那跟着他们的人道:“行了,你忙去吧,我们自己逛逛。”

那人——庄头的儿子也极有眼色:“好嘞,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嘿嘿。”

叶云洲带着顾灿在庄子里闲逛,解释道:“庄头夫妇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他们人很好,别看他们老是吵吵闹闹的,感情也很好。”

顾灿回头看了一眼,不少人都在边干活边聊天,无拘无束,自在又快乐。

叶云洲继续道:“是不是觉得这儿让人很放松?明明离京城不远,却有种隐居田园的感觉。”

“嗯,这里空气也很好,”顾灿张开双手,感受着微凉的气息,深吸一口,只觉得寒气直通天灵盖,“好舒服呀!”

叶云洲撑着头看她,偶尔他也会觉得坐轮椅还是有点好处的——那便是能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观察着顾灿的一举一动。

她笑起来的样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撒娇的样子、顽皮的样子,像是在阅览一本画集,每翻一页都能收集到一个新的顾灿。

“喜欢吗?要不从封禹手里要过来。”叶云洲突然道。

“不不不,你还是给封禹留点东西吧。”可怜的叶封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庄子都差点没了。

他们继续闲逛,庄子里还有许多猪牛羊,不过除了吃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昏昏欲睡。

叶云洲一路给她介绍,如果是春天的话,这一片会开什么花、那一片会结什么果、还有池塘里能钓上什么鱼等等,听得顾灿心花怒放,直言等开春了要再来一趟。

“少爷!我娘说可以吃饭了。”庄头的儿子从身后追上,怀里还抱着只狗崽。

顾灿一看到狗崽崽,眼睛一亮。

“少夫人,这个给您,”这狗崽显然是送给顾灿的,“它刚断奶,我娘让您带回去玩。”

顾灿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狗,奶黄的小狗被惊扰了睡眠,张开眼睛呜呜叫。

“啊?它怎么了?”顾灿有些束手无措,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动物,不知道怎么抱才好。

庄头儿子摆摆手:“您别慌,它只是不习惯您,您抱一会儿它习惯了味道就好。”

果然,没一会儿小狗就不叫了,安安静静地枕着顾灿的手臂睡觉。

顾灿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吵着小狗:“我想养它。”

“好,”叶云洲说,“那就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