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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洲坐的马车离府里还有一段距离,眼尖的车夫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顾灿。

“少爷,是少夫人。”

叶云洲一顿,道:“快点。”

车夫应是,催动马儿跑快一些。

“吱——”马车停下。

正垂眸看地上蚂蚁搬家的顾灿,听到声音马上抬头:“你回来啦。”

叶云洲掀开帘子:“怎么在这等着?”

“风行找你,”顾灿起身,拍拍下摆的灰尘,“出事了。”

-

风行等在书房里,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一刻也坐不住。

直到听见门外有声响。

他“哗”一下拉开门:“将军!不好了。”

“进去说。”叶云洲越过风行进入书房,风行紧紧跟着。

“将军,不好了,你先看这个。”

风行抵过手里的纸。

他往日里虽然是跳脱的性子,但在要紧事上,他还是靠得住的。

传信的人和风行一样,都是叶云洲十分信任的左右手之一,叫成辉。

成辉在信里写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这段时日,游牧民族大大小小发动过几次进攻,但他们也奋力还击,死伤虽有,也不多。可两日前的深夜,正直部分人熟睡之时,对面突然发动攻击。

本以为和往常一样是小打小闹,没想到阴险的游牧民族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种白色的粉末,用来攻击他们。

粉末无色无味,只是吸入后会让人产生幻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敌人有备而来,他们大意了,虽然后来也努力反击,可结果还是伤亡惨重。

后来经过军医的检查,发现这个药粉里有一种能致幻的药材,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但属实下作。

信里的末尾写到,此事对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还望叶云洲尽早启程返回八方城。

叶云洲看完以后,沉默不语。

风行在 一旁焦急道:“将军,那群人实在是太下作了,这仇非报不可。”

叶云洲把信折起,用烛火把信点燃,看着纸张慢慢变成灰烬。

“这事不出两日便会传到皇上那去。”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但风行是何许人也,他在叶云洲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几乎是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尽早做好准备,到时候直接出发。”风行口中的“他们”就是当初叶云洲回京时带回的几千士兵,这群人早就按耐不住想回八方城了,如今倒是能遂愿了。

若是以往,不等风行开口,叶云洲就会吩咐下去。

今日,他总有些不在状态。

“将军?”风行又喊了一声。

叶云洲指尖动了一下,他道:“知道了,通知下去,三日后启程回八方城。”

风行一下振奋起来:“是!”

风行离开后,叶云洲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去。

他转了一圈,没看到顾灿人,随手找了个人问道:“看到夫人了吗?”

下人点点头:“在四少爷的院子里呢。”

叶云洲抬脚朝叶封禹的院子走去。

-

顾灿和叶封禹正在棋盘上厮杀。

自从大殿上那一战后,叶封禹便知道顾灿之前和他下棋有多手下留情了。

他不服,要顾灿以后不得放水。

于是今日的棋局结束得特别快,不出半个时辰,叶封禹便认输。

“怎么样?服不服?”顾灿夹着棋子把玩道,“都说让你了,你还不乐意。”

叶封禹小小声哼了一句:“就是不服,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超过你。”

顾灿乐了,放下棋子:“行啊,我等着那天。”

叶云洲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叶封禹撅着小嘴一脸郁闷的模样,便笑着问道:“又输了?”

叶封禹叹气:“是啊,赢不了。”

叶云洲不甚走心地安慰道:“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输了。”

叶封禹:“……”这是亲哥吗?

“哈哈哈……”顾灿捧腹大笑,笑够以后才道,“好好努力,有志者事竟成。”

下围棋是需要天赋的,到了后面能达到什么境界全靠自身,业余还是专业,之间的差别也很大。

不过现在,顾灿不想打击小孩。

再说了,叶封禹这小孩还挺聪明,长大后说不准真能超过她。

“事情谈完了?”顾灿望向叶云洲,眼睛水水润润的。

叶云洲想笑,可又突然想到什么,没笑出来。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顾灿眨眨眼,又转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

两日后一大早,京城便热闹起来。

最大的原因不外乎是北方那边又传来消息,且还是个坏消息。一时间,人人心底都蔓延着一股不安。

朝堂上,萧其舟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原来乐极生悲是真的。

两日前他还因为赢了粮草高兴不已,一不小心喝多了。

两日后他看着北方传来的消息,沉默再沉默。

“皇上!北方一事不可再拖!还望皇上尽早派人前往北方,领兵作战!”大臣的话唤回了在心底长吁短叹的萧其舟。

他目光凉凉地朝底下看了一眼:“此事朕心里早有安排,不必多言。”

这话像是一颗惊雷降落在平静的湖面,所有人都被炸起的水花溅到。

“已经选好人了?”

“会是谁?总不会是叶将军吧,毕竟他的腿……”

“住口!你胡说什么?”

这群人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悄悄打量着叶云洲。

嘴上的声音半点不小,生怕叶云洲听不到一样。

恐怕此刻大部分群臣都是存着看戏的心思,谁都不会觉得,皇上会傻到派一个不良于行的人去前线。

叶家三代忠臣,北方数十万大军一直被他们牢牢握在手里。

不管是先皇还是现在的君主,都没有想过收回兵权。

可如今……

众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叶云洲腿废,无法再去前线作战,而北方的军队也不会听任叶家以外的人。不论皇上派去的人有多能干,只要不是叶云洲,那就没办法。

事情陷入了死循环。

萧其舟坐在龙椅上,把这群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人存着什么心思,他大概有数了。

“说够了没?要不朕下去,这个位置让你们坐,给你们说个够如何?”萧其舟道。

底下的人一听,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萧其舟冷笑一声,重开科举已经快要准备好了,时机一到便昭告天下。

到时候,这群废物,通通滚蛋。

“无事退朝,叶云洲留下。”

-

御花园内,萧其舟挥退了周围所有的人,只余他和叶云洲二人。

二人沉默无言地赏了一会儿花,萧其舟突然问:“能站起来吗?”

叶云洲推动轮椅的手一顿,撑着扶手缓缓站起。

陡然拔高的身影让萧其舟有一瞬间的晃神,片刻后他摇头笑道:“我都不习惯你站起来了,比我还高一截。”

萧其舟倒着走了几步,上下看了一遍,点头:“很好,我就知道,有杜若在你肯定没问题。”

叶云洲问:“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吧,”萧其舟踮起脚尖眺望着天边的云朵,眼神飘渺,“龙元和北燕提出的比试已经耽搁不少时日了,尽快出发。粮草你放心,我保证一个月内送到。”

叶云洲突然单膝下跪:“皇上。”

萧其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伸手扶起他:“你搞什么,吓我一跳。”

“皇上,”叶云洲躲开他的手,眼神坚定道,“臣发誓,此番前去,必定拿下那群草原上的疯子。南疆国小式微,只要把游牧民族拿下,南疆定然不敢再放肆。”

“怎么突然说这个……”

“臣知北方战乱一直是离国的心病,先皇在任时,想尽一切法子也没能彻底收服他们……”

“你既然知道……”

“皇上,臣以叶家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萧其舟盯着他看仔细看了一会儿,道:“朕知道了,一切都拜托你了。”

叶云洲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缓缓吐出一口气:“臣遵旨。”

……

当天晚上,顾灿就发现叶云洲的不对劲。

他变得话少了。

顾灿是何等的聪明,她几乎马上猜到发生了什么。

临睡前她坐在床边,只穿着单衣,洁白的脚丫子悬在空中一抖一抖的。突然,顾灿嘴角弯了一下,她想到第一次撞破叶云洲毒发,她想掀开他的裤子,叶云洲吓得不轻的样子。

那时的叶云洲多单纯啊,只是被看个脚,都羞得不行。

哪像现在……

他们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事历历在目,顾灿一想到就忍不住捂住脸嘤一声,那些事……她到底是怎么做得出的!

“我不行了。”

顾灿倒在床上,盯着床顶,努力驱散脑海里那些羞人的画面。

她太认真,直到叶云洲撑在她上方,喊了她一声,顾灿才回过神。

“想什么?这么专注。”

卷翘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一样轻轻扇动,顾灿怔怔地看着叶云洲。

“想什……唔!”未说完的话语都淹没在唇齿交融中。

顾灿抓着叶云洲的领口用力往下拉,倾身吻上那双薄薄的嘴唇,像是发泄一样,用力地咬了一口。

叶云洲吃痛,很快,顾灿又改为轻轻舔舐。

温柔又缱绻。

叶云洲很快反客为主,宽大的手掌扣住顾灿的背,像是想把她融入血肉里。

黏腻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说是在亲吻,更像是相互之间较劲。

从激烈变得温和,两人的姿势已经完全反过来。

叶云洲在下,顾灿在上。

唇齿分开,叶云洲用鼻尖蹭了蹭顾灿的唇角,像是在安抚,又或是在爱抚。

“痒。”

顾灿瞥过头,枕在叶云洲的胸口上。

怦、怦、怦。

耳边是叶云洲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顾灿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这份心跳。

叶云洲的手在她背后上下拍打,动作轻柔,神情温柔。

彼此都在享受这短暂地温馨时刻,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直至弯月高高悬挂在夜空,叶云洲做了打破沉默的那个人,他半开玩笑地说道:“灿灿,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顾灿的手指一弯,叶云洲的领口被抓出皱褶。

“你什么时候走?”想了好半天,顾灿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

叶云洲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不舍,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什么时候走?”久久得不到回复,顾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不能告诉我么?”

“不是。”

叶云洲抱着顾灿坐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后日。”

果然。

得到答案的顾灿反而松了口气。

好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必再为此日夜惦记了。

“这么快?”

“嗯,北方那边……出事了。”

顾灿又问:“什么事?”

于是叶云洲把成辉信里写的内容和她复述一遍,饶是早猜到事情不小,顾灿也没想到是这么严重。

“死……死了多少人?”她嘴唇微微张开,一脸地不忍。

叶云洲沉凝片刻,道:“没有统计,大概……数目不小。”

顾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人数太多,还未来得及统计。

她的心又悬起来了。

还未出发,顾灿就已经担心得不行。

她在这一刻像是受到惊吓到的兔子,迫切地想要留下什么,来抚平内心的焦躁。

“叶云洲……”顾灿舔了舔嘴角,她说,“要不要做些什么?”

叶云洲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便在顾灿大胆又挑逗的动作里反应过来。

“灿灿你……”

“你不想吗?”

要是换在平时,叶云洲肯定会二话不说,就用行动证明。

但现在……他只是突然起身,坐在她大腿上的顾灿吓了一跳,赶紧用双腿紧紧夹住叶云洲的腰。

“你干什么!”

叶云洲抱着她走到窗台边,春季的夜空没有夏季那样星河璀璨,但仔细看也能看到几颗星星。

“灿灿,你看,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叶云洲说道。

顾灿顺着他的话抬头望去:“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叶云洲笑了两声,胸腔轻微地颤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顾灿心里。

“我在北方,你在京城,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夜空。只要你想我了,抬头看,我就会感受到。”

他又补充道:“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我,我都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