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撤回来,暂时收手,以免被卷入其中。”
容音当机立断的吩咐,“重点还是放在张院判和太医院,还有……纯妃宫里的动静。如今,该慌的应该是她们。”
“是。”
回到宴会上,容音神色如常,仿佛方才真的只是离席片刻。
她注意到,纯妃听到宫女的低语,脸色瞬间惨白,虽极力维持镇定,但握着筷子的手却隐隐在发抖。
坐在高台上,下面的情况尽在眼中,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些不一样。
他目光从场中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纯妃身上,随后状似不经意,缓缓移开,眼神晦暗不明。
宴席很快结束,众人散场。
……
正月十六,紫禁城依旧如同往常一样。
而太医院深处,那间僻静的房间里,却已亮了一夜的灯。
张院判独自坐在宽大的案前,桌案上散乱着摊开的古籍、制香方子、药典,还有几个白瓷小碟。
其中一个碟子里,盛着香灰,不用问也知道是安神香。
以及旁边一个碗里,有些清亮的液体,散发着酒气。
不用怀疑,不是老头贪喝,是用来验证安神香里的某种东西。
他双眼遍布血丝,紧紧盯着碗里一圈蓝色的荧光。
他还说为何会有人给自己送典籍,还提及一种名为‘冰魄’的材料,原来如此。
安神香中就含有这种材料,所以才导致贵妃心悸、如今已经危及生命。
听说安神香是纯妃送给皇后娘娘,皇后又转赠给贵妃。
就是不知这背后之人究竟是纯妃,还是皇后,亦或是他人……
也许一箭三雕?
张院判有些枯瘦的手掌紧紧攥成拳,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纵然当了一辈子的太医,也没有像这一刻,清楚的认识到这偌大的紫禁城从来不是个平静的地方。
若是自己没察觉,也许又会添了几条人命。
他猛地起身,因久坐和激动而有些站不稳,他扶住桌案。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皇上!只是,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
证据呢?除了这碗上几乎看不清的蓝光,以及禁术上的只言片语,自己有什么证据?
张院判心乱如麻,身形有些颓然。
若是直接上奏,证据不足,恐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若是不上奏,难道眼睁睁看着毒计得逞,让贵妃乃至皇后惨遭毒手?
他在室内来回踱步,最后心一横,打算直接给皇上写一封密信。
他只是个太医,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其他的应当交由皇上去查证。
他坐回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就开始写,此事涉及到的东西,他都一股脑写在纸上。
将纸张叠好,他唤来那名最亲信的药童。
“将此信,亲手交予养心殿首领太监李玉公公,李公公自会明白,”
张之林低声吩咐,将书信并几锭银子递过去。
药童很机灵,重重点头,将信和银子贴身藏好,匆匆离去。
望着药童消失的背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与此同时,容音端起茶杯,便见璎珞脸色紧绷,快步走近,低声对着自己说:
“娘娘,养心殿那边有动静了。张院判一早递了密信进去。
皇上看了之后,便传旨召纯妃娘娘即刻前往养心殿见驾。”
容音眉头微挑,看来张院判查出来了,“可知道皇上神色如何?李玉有没有透露什么?”
“李玉公公口风紧,只字未露。但传旨的小太监说,皇上的脸色并不好。”璎珞道,
“另外,咱们在钟粹宫的眼线说,纯妃娘娘接旨时,整个人像是卸了力气,脸色煞白,被宫女扶着才勉强起身更衣。”
容音点了点头,纯妃的惊慌,在她预料之中。
只是不知,面对皇帝的质询,她会如何辩解?矢口否认?还是攀扯自己,让自己当她的替罪羊?
“本宫知道了,可以继续留意,但要注意别露出马脚。”容音吩咐。
“是。”璎珞郑重点头。
与此同时,养心殿里,气氛很凝重,皇上脸色阴沉,看着下方的纯妃。
纯妃苏静好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低垂着的头掩饰了眼底的惊慌失措,脸色也愈加苍白。
乾隆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着张院判的密信,还有一小撮香灰,以及一个碗。
正是张太医做实验用的那个碗。
“苏静好,”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张院判所奏,贵妃之疾,乃因长期吸入安神香中特有香料所致。
而这香料的源头是你你,你可有何话说?”
纯妃猛地一颤,砰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决,
“皇上明鉴!臣妾冤枉!那安神香确是臣妾寻来献给皇后娘娘的。
那香出自京中老字号冠香坊,用料都是上好的安神药材,绝无任何毒物!
臣妾一片赤诚,只盼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怎会做这样的事!
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或是那香料在别处被人动了手脚!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推到他人身上,仿佛她是世间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磕头,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冠香坊朕已派人去查了。至于这香灰,”他指了指桌案上的香灰和小碗,
“张院判已经验证过,确有‘冰魄木’特有的荧光反应。你作何解释?”
“皇上!”纯妃抬起头,泪眼婆娑,
“臣妾不懂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妾只知道,那香是从冠香坊买的,若有问题,也是冠香坊的过错!
更何况臣妾只是见香有奇效,这才献给娘娘,何错之有啊,皇上!
况且……况且皇后娘娘也用了那香,为何皇后娘娘无恙,独独贵妃那里……”
她的话恰到好处地停下来,话中未尽之意,却更加毒辣……
直接将事情推到容音身上,暗示可能是皇后做的手脚,亦或者是贵妃体质特殊。
乾隆眼神骤然一寒,他如何听不出纯妃话里的机锋。
还想攀咬皇后?真是打得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