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皇后有意戕害贵妃?”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臣妾不敢!”纯妃连忙磕头,“臣妾只是……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香是臣妾所献,若真有毒,臣妾首当其冲,怎会如此愚笨?
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臣妾愿与那冠香坊的人对质!”
对质?皇帝心中冷笑。
还对质,只怕刚传出消息,冠香坊的人早已被解决。
观音庙昨夜失窃,丢失的恰是可能与苏家有关的物件,这难道也是巧合?
“此事朕自会查明。”皇帝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在事情真相查清之前,你便先留在钟粹宫,无旨不得外出。宫中一应事务,暂交庆嫔协同皇后打理。”
皇上这是变相将纯妃禁足了。
纯妃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知道皇上已经对她生了疑心。
她还想再争辩,却见皇帝已闭上眼,面沉如水,显然不想再多说。
她只能颤抖着谢恩,被太监搀扶着,踉跄着脚步退出养心殿。
回到钟粹宫,宫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纯妃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崩溃。
回到内殿,她挥退所有人,独自扑倒在寝殿的床榻上,压抑地痛哭出声,浑身抖如筛糠。
皇上不信她,没想到那个老匹夫竟然真的验出了“冰魄木”!
这么多细节,究竟是怎么才被发现的?
恐惧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知道,一旦皇上下决心彻查,顺着冠香坊和苏家露出的蛛丝马迹查下去,她就真的要被厌弃了。
那些陈年旧账,以及见不得光的交易……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只要没抓自己现行,就还有机会。
她强打起精神,宫外还有母亲可以帮自己,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太后一向喜欢她,或许可以……
她猛地坐起身,擦干眼泪,走到梳妆台前,她打开其中一个暗格,取出里面的一个玉瓶,紧紧攥在手心。
长春宫。
明玉将养心殿发生的事,低声禀报给容音。
“纯妃娘娘咬死了不知情,将责任推给凝冠香坊,甚至……言语间还敢攀扯娘娘。
皇上并不相信,直接下令纯妃禁足钟粹宫。”
明玉说完话,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的脸色。
容音听了,脸上并无意外,也无怒色,只轻轻叹了一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本宫也不信纯妃会如此糊涂。只是张院判既有所疑,皇上也派人去查,但愿早日水落石出,以免姐妹失和,六宫不宁。”
她语气诚挚,言语间充满身为皇后的无奈与期望。
“娘娘仁厚。”璎珞道,“只是,纯妃娘娘禁足,苏府和冠香坊那边,皇上定然会严查。咱们是否……”
“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容音打断她,目光平静,
“本宫身子未愈,不宜劳神。这些事,便交给皇上和前朝去办吧。
本宫只需要打理好后宫,不出乱子便是。”
“娘娘圣明。”
容音不再言语,起身走到佛龛前,拿起三炷香,就着蜡烛点燃,恭敬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
纯妃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
推诿、攀咬、寻求太后庇护,都是困兽之斗。
皇上的沉默与禁足,并非信任,而是暴风雨前的安抚与审视。
他在等,等手下人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午间,养心殿的鎏金狻猊香炉中,燃烧龙涎香的烟雾飘荡在空中,很快消散于无形之中。
乾隆背对殿门,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巨大的《九州山河图》上,眼神却没有聚焦,显然有心事。
背着的手摩挲着,而指尖却无意识地转着一串温润的菩提子念珠,转得极慢。
李玉躬着身,缓步走进来,在离乾隆不远处停下,低声禀报,
“皇上,张院判已在外候着了。另外,慎刑司递了牌子,说有要事回禀。”
皇帝的手这才停下来,却并未回头:“传张之林。”
张院判很快被引进来,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太医官服,神情比昨日更憔悴,眼底青黑,但脊背挺得笔直。
他行了大礼,跪在地上,并未起身,“臣张之林,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皇帝终于转过身,走回御案后坐下,目光有如实质般落在张之林身上,
“你除了香灰荧光外,可还有其他证据佐证?”
张院判站起身,但依旧躬身,以示尊重。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很清晰:“回皇上,臣查阅前朝禁书残卷,其中确有‘冰魄木’记载。
此物罕见,医家亦少收录。
古籍记载寒毒侵脉、损及胞宫之症候就如同高贵妃如今的脉象。
臣又暗中查验了咸福宫近半年所用其他香料、熏物,并无异常。唯皇后娘娘转赠的安神香有异常。”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此香是纯妃娘娘进献,出自京西冠香坊。
然臣担忧,恐打草惊蛇,未敢贸然查访此铺。只是京西观音庙上报失窃,臣以为……此事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帝眼神微凝:“观音庙失窃?与苏家有关?详细说来。”
“是。”张之林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简单说了,着重强调失窃的禅房里住着一位苏姓居士,以及失窃的是一个蓝布包裹的扁平匣子。
皇帝听完,沉默良久。
殿内只有香炉燃烧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皇上手中的菩提子念珠又开始缓缓转动。
“你的意思,纯妃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张院判头垂得更低:“臣不敢妄言,只是香出自纯妃娘娘,香中有异,献香之人自当首问。
况苏家与冠香坊、观音庙皆有牵连,难免令人生疑。
臣只是据实禀报疑点,是非曲直,全凭皇上圣裁。”
他把球又踢了回来,却将问题点的更加清晰。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问:“皇后对此事,可有察觉?”
张之林心头一凛,谨慎回答,“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一直在静养,并不知晓此事。”
他也不知今日为何这么说,直接将皇后摘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