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甚是欣慰,皇后没插手就好,他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今日之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臣遵旨。”张院判躬身退下,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张院判刚走,李玉便引了慎刑司的管事太监进来。
那太监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黑布。
“奴才叩见皇上。奴才奉命清查近日各宫报损以及夹带出宫之物。
前几日在神武门侍卫处移交的一批物品中,发现此物有异。”太监说着,掀开黑布。
托盘上,赫然是那个小太监掉在地上,说是替纯妃处理的旧荷包!
皇帝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此物从何而来?”
“回皇上,前日夜间,侍卫巡查时,截获一名形迹可疑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口口声声说是替主子丢弃旧物,但神色慌张,言语颠三倒四。
侍卫瞬间察觉其中异样,便将人与物一同扣下,后移交到慎刑司。
奴才等审问那小太监,他只反复说是替钟粹宫纯妃娘娘处理无用旧物,其余一概不知。”
慎刑司的管事太监语速很快,“奴才查验此荷包,发现里面有香灰和一些未燃尽的香料,味道很是特殊。
因为涉及后宫主子,奴才不敢擅自处置,这才前来禀报。”
钟粹宫!纯妃!竟然又是她!
看来此事果然与她逃脱不了关系。
皇帝胸中一股翻怒气腾,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猛地站起身,绕到桌子前面,一把抓起那个荷包。
上手一摸,鼓鼓的,他扯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果然如太监所说,里面有香灰,一些没烧完的香料,还有那张泛黄的纸片。
他先拿起香料,凑到鼻端一闻,果然有种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与贵妃宫里,甚至与张之林描述的“冰魄木”气味一样。
他展开那张纸片,上面是蝇头小楷,记载的正是‘冰魄木’的特性、毒害及验证之法!
上面的笔迹略显稚嫩,并非出自纯妃之手,但里面的内容却与张之林所言分毫不差!
“那小太监现下在哪里?”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
“已经收押在慎刑司暗牢里,严加看管。”
乾隆几乎是低吼出声,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而若隐若现,
“给朕仔细地审!撬开他的嘴!朕要知道一切。”
“嗻!”太监浑身一颤,连忙叩首领命。
乾隆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立刻派人,查封京西的冠香坊!
所有人或物全部控制起来,给朕一寸一寸地搜!给朕查清楚一切,李玉此事你去办。”
“嗻!”
太监捧着荷包,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皇上发怒真的太吓人了。
李玉也随后出去,这一切需要尽快处理,否则幕后黑手有所察觉,毁坏证据就不好了。
如今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还有那袅袅青烟,仿佛在嘲笑他。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平日里温婉柔顺、与世无争的纯妃苏静好!
安神香是她献的,香中有毒物。
荷包也是从她宫里的小太监身上截获的,里面有残香和纸条。
她母家与冠香坊来往密切,观音庙失窃的苏姓居士与她同姓。
她昨日在养心殿还攀咬皇后,意图混淆视听……
桩桩件件,都是铁证。
他原以为后宫中,虽然有争风吃醋之事,但总归是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却不曾想,竟有人用如此阴毒隐秘的手段,戕害妃嫔,算计皇后!
他有些不敢相信,伺候自己多年的纯妃竟然是这样的人?
枉他还觉得纯妃识大体、有才情。胸中那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有一种被愚弄、被背叛的耻辱的感觉,以及……对皇后容音的无尽后怕与怜惜。
那香,最初是献给容音的!
若非容音转赠给高氏,那如今缠绵病榻、甚至可能香消玉殒的,就是他的皇后!
一想到皇后会被无声无息地害死,乾隆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
他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只听殿内传出一声脆响,上好的茶盏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和茶水四溅。
“苏静好……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毕露。
另一个小太监在殿外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入内。
半晌,殿内传来皇帝冰冷的声音:“李玉。”
小太监推开门躬身进去,“皇上,李玉公公办差事去了。”
乾隆也不管进来的人是谁,总归他是主子,谁也不敢违背他这个天下之主的命令,
“传朕口谕,钟粹宫纯妃苏氏,德行有亏,心怀叵测,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迁居北三所静思己过!
钟粹宫一应宫人,全部抓起来,交由慎刑司严审!
苏府上下,即刻圈禁,不得任何人出入!待案情查明,一并处置!”
北三所,那是冷宫所在!
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这与打入冷宫无异!且牵连家人宫人……皇上这是动了真怒,要彻底清算!
“嗻!”小太监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领旨去办。
“还有,”皇帝的声音透露出疲惫与冷硬,“去长春宫……告诉皇后,纯妃之事已有眉目,让她不必忧心,好生养着。
另外……将朕库房里那尊紫檀嵌玉的观音像,还有那串伽南香念珠,给她送去。
就说……朕愿她平安顺遂,再无烦扰。”
这是安抚,是补偿,更是愧疚。
“奴才明白。”小太监悄悄抬眼,瞥见皇帝颓然坐回龙椅上,闭目揉着额角,仿佛瞬间老了几岁。
他不敢多看,悄声退下。
这道圣旨如同一道惊雷,劈进了看似平静的后宫。
钟粹宫瞬间被带刀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纯妃……哦不,苏答应……被强行卸下身上的钗环首饰,剥去华服。
如今只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在太监的押送下,踉跄着走向那偏僻的冷宫。
她脸上再无血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口中只反复呢喃着,
“冤枉啊……臣妾冤枉啊……太后……太后救我……”
她的哭喊声在长长的宫道上回荡着,听起来凄厉而绝望,却无人敢应,也无人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