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会议带来的思想激荡尚未平息,林长青却在一个周五的傍晚,主动对苏雨晴提议:“明天周末,我们去郊外走走吧,听说北边那座观星台视野很好。”
苏雨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自从芯片攻关以来,他几乎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很少主动提出这样纯粹的休闲活动。她立刻点头,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好。”
秋日的山顶,空气清冽如甘泉,带着草木枯萎前最后的醇厚气息。他们避开了人群,在观星台附近找了一处僻静平坦的岩石。城市的光污染在此地被稀释到最低,墨蓝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上面洒满了细碎的钻石,银河宛如一条朦胧发光的纱带,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屏息。
林长青没有带望远镜,只是和苏雨晴并肩坐在一块铺了软垫的大石上,仰望着这片无垠的星空。夜风微凉,他自然地伸出手,将苏雨晴揽入怀中,用体温为她驱散寒意。
苏雨晴安静地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看着那浩瀚的星海,心中一片宁静满足。对她而言,此刻的陪伴,远比星空本身更重要。
沉默良久,林长青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响起,打破了宁静,却并不突兀。
“雨晴,你看那里。”他抬起手,指向银河深处某个模糊的光点区域,“根据……一些资料和我的推演,未来具备星际航行潜力的中转节点,或许就在那个方向附近。”
苏雨晴微微一怔,仰头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看到一片璀璨但陌生的星域。她不知道他所说的“资料”是否包含了国家智库的机密信息,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那独特“天眼”感知到的玄奥。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靠了靠他,表示她在认真倾听。
“传统的化学推进方式,能量密度太低,无法支撑长期的深空旅行。”林长青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幻想,“我们需要新的能源,比如……小型化的聚变反应堆,或者更前沿的,直接从空间结构中汲取能量的方式。”
他顿了顿,继续描述,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穿透了遥远的距离:“飞船的防护也至关重要。星际空间不是真空那么简单,充满高能粒子流、微陨石,以及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辐射场。可能需要一种结合了强磁场偏转与新型能量吸收材料的复合护盾。”
“还有导航。”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星图,“在光年尺度上,依靠恒星或者脉冲星的传统导航,精度会急剧下降。或许……需要建立一套基于宇宙背景辐射细微各向异性,或者引力波基准信标的全新星际坐标体系……”
他娓娓道来,语气中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基于理性推演和超越时代感知的冷静构想。他描述着飞船结构的材料学挑战,生命维持系统的闭环设计,长期失重环境下的人体适应性改造,乃至船员心理支持的重要性……
这不再是少年漫无边际的科幻遐想,而是一个融合了尖端材料学、能源物理、宇宙学、生物医学乃至心理学的、庞大而系统的初步蓝图骨架。这里面,有他基于“长青科技”现有技术延伸的思考,有在智库中接触到的前沿概念,更有他精神力感知到的、关于宇宙本质的些许模糊启示。
苏雨晴依偎着他,静静地听着。她无法完全理解那些深奥的技术术语,但她能听懂他话语背后那磅礴的野心与沉重的责任,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为探索未知而激烈跳动的心。
他所仰望的星空,是如此遥远,如此浩瀚,足以让任何个体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但他没有停留在仰望。
他说的是“能源”、“防护”、“导航”、“生命维持”……这些无比具体、甚至显得有些枯燥的词汇。他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分解成了一个又一个需要攻克的技术难关,需要脚踏实地去解决的现实问题。
当他终于停下描述,星空下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风声掠过耳畔。
苏雨晴抬起头,在朦胧的星光下,看着他被夜色柔和了轮廓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整条银河。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山泉滴落岩石,清晰而坚定,瞬间抚平了所有因宏大而产生的疏离感:
“无论目标有多远,我们一起,一步一步走过去。”
没有质疑,没有畏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陪伴。她不懂那些深奥的技术,但她懂他。她会守好他们的“家”,管理好他们的“国”,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构思能源,去设计飞船,去仰望星空。
林长青的心被这句话狠狠触动,反手紧紧握住了她温软的手。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掌心涌遍全身,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填满了因凝视深渊而产生的那一丝孤寂。
他低下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无条件的支持,看到了与他同行的决心。
星空代表着终极的理想与远方,大地象征着现实的根基与牵绊。
而在此刻,在这秋夜的山顶,通过他们紧握的双手与彼此交融的信念,那看似对立的二者,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梦想,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不再显得冰冷和遥不可及。它变成了一个可以规划、可以拆分、可以携手一步步去丈量的、温暖而真实的未来。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好。”他低声回应,只有一个字,却重若承诺。
星空无声,见证着理想与现实的交融,也见证着两颗彼此契合的心,如何将最遥远的梦想,化为触手可及的共同征途。
(第19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