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垂了下来。
他的手指离那扇窗只差一点，回廊突然歪了。地面动了起来，像是在扭。他退了一步，站稳，背上的苏清绾轻轻咳了一声，手抓得更紧了。
“还没到。”他说。
声音不大，但另外两个人都听到了。
楚寒站在左边，剑刚拔出一半，可空气像水一样沉，一动就反弹。他把剑收了回去，眉头皱着：“不对劲。我们没动，可这里在动。”
慕容雪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脸色有点白。刚才那一震让她身体发麻。她抬头看前面，那扇窗还在，外面有山有云，鸟飞过去的样子也清楚。
但她知道，这不真实。
至少不是全部真实。
“不是路的问题。”她说，“是走路的人有问题。”
云逸尘看向她。
“什么意思？”
“它记得我们。”慕容雪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袖子，“每一步，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它都在记。我们在被看着。”
楚寒冷笑：“谁没被人看过？我还怕它看？”
“这不是看。”慕容雪摇头，“是判断。你走一步，它就知道你是谁，你要去哪，然后——”她顿了顿，“它就改路。”
没人说话了。
云逸尘低头看自己的脚印。地上没有痕迹，可他觉得那里不一样了。好像踩过之后，就被悄悄改掉了。
“所以刚才我伸手，它才突然动？”他问。
“对。”慕容雪点头，“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那扇窗，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陷阱。但它不让我们试。”
苏清绾在背上小声说：“灯还在叫我。”
大家都安静了。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就像说天亮了一样自然。
云逸尘没回头，低声问：“你还感觉得到？”
“嗯。”她靠在他肩上，“它在前面，比之前近了。那光……是活的。”
楚寒看看云逸尘，又看看慕容雪：“你们信她？”
“我信。”云逸尘答得很快。
慕容雪说：“我没说不信。我只是说，不能直接走过去。”
楚寒哼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等它请我们进去？”
“不用请。”慕容雪抬起手，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瓶。一个红，一个蓝，瓶子上有细纹，像虫爬过的痕迹。
她把瓶子放在掌心，轻轻晃了晃。
“我能让它看不见我们。”
楚寒眯眼：“你说什么？”
“我不是躲。”慕容雪盯着瓶子，“我是要让它认错人。”
云逸尘转头看她：“怎么认错？”
“我的涅盘蛊能改命格波动。”她说话快了些，“简单说，就是让它以为我死了，或者换了身份。蜃影蛊能造幻觉，不只是眼睛看到的，连神识也能骗。”
她顿了顿：“如果我把两个蛊合在一起用，就能造一段‘假记忆’，让这回廊觉得——我们早就走过这条路了，而且走法完全不同。”
楚寒愣住：“你是说……我们还没走，它就以为我们走完了？”
“对。”慕容雪点头，“它靠记录来判断危险。如果我们变成‘已经被记录过的人’，它就不会拦。”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楚寒笑了：“你疯了吧？这种事你也敢想？”
“我不敢想，但我得做。”慕容雪看着他，“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冲过去？撞墙？还是等它开门请你喝茶？”
楚寒闭嘴了。
云逸尘一直没说话。他看着慕容雪，眼神有点沉。
他知道她冒了多大风险。
蛊术不是武功，也不是法术，是拿命换命。尤其是两种不同的蛊硬合在一起，一旦出错，反噬的就是自己。
“你会怎么样？”他问。
“最坏的结果。”慕容雪笑了笑，“变傻，或者死。”
她笑得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
苏清绾忽然开口：“但成功的话，我们就能过去。”
“对。”慕容雪点头，“只要它误判一次，我们就有了机会。哪怕只有三秒，也够你们冲到窗前。”
云逸尘低头想了想。
然后他扶了扶背上的苏清绾，一手托住她腿弯，另一只手按住剑柄。
“那就试试。”
楚寒猛地抬头：“你真让她上？！”
“我们现在有别的选择吗？”云逸尘看着他，“你想背她走？你能扛多久？你能保证不再触发震动？你能确定下一秒不会塌得更狠？”
楚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云逸尘看向慕容雪：“你准备多久？”
“一刻钟。”她说，“我要先把蛊引出来，调好气息，不能硬来。”
“好。”云逸尘点头，“我们守着你。”
慕容雪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你其实不想我这么做。”
“我不想任何人死。”云逸尘声音低，“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做。”
慕容雪没再说话，盘腿坐下，双手放在肚子前。她闭上眼，呼吸慢慢变深。
楚寒站到她侧面，剑再次拔出一半，眼睛扫着四周。
“我就说一句。”他低声说，“你撑不住，立刻停下。别硬撑。”
慕容雪没睁眼，抬了下手，算是答应。
云逸尘站着没动。他能感觉到苏清绾在发抖，不是冷，是虚弱。但他知道，她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拖累他。
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站得更稳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空气还在扭曲，地面偶尔晃一下，但比刚才轻了。像是在等下一次变化。
楚寒忽然低声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进来后，就没听到那些声音了？”
“什么声音？”
“之前走廊里的低语。”楚寒皱眉，“说什么‘变量超限’‘清除程序’的。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逸尘眼神一紧。
对。
太安静了。
刚才还步步紧逼，现在却像停了。
“不是停。”苏清绾忽然说，“是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动手。”她靠在云逸尘肩上，声音很轻，“它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它在等慕容雪开始。”
云逸尘立刻低头看地。
慕容雪坐着的地方，周围的石板颜色正在变深，像是被水泡过，又像被吸走了光。
他蹲下，伸手碰了碰最近的一块石头。
很凉。
不是普通的凉，是那种钻进骨头里的冷。
“不对。”他站起来，“它已经开始反应了。”
楚寒也看到了：“它在围她。”
那些变色的石板一圈圈往外扩，速度不快，但很稳。像一张网，慢慢收紧。
云逸尘走到慕容雪身边，低声问：“还能继续？”
她睁开眼，额角已有汗水：“能。但不能再等了。”
“那就开始。”云逸尘回头，“楚寒，守住三个方向。别让东西靠近她。”
“明白。”
楚寒一步跨出，剑尖点地，挡在她侧边。
云逸尘站在慕容雪正前方，手按剑柄，盯着那片扩散的暗色区域。
苏清绾在他背上轻声说：“她会没事的。”
云逸尘没回答。
他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也知道她在安慰谁。
但他只是站得更直了些。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
两个小瓶浮起，在她掌心转动。
红的在左，蓝的在右。
她嘴唇微动，念了一句没人听得懂的话。
瓶塞无声弹开。
一缕红雾飘出，缠上她的手腕。
蓝雾盘旋而上，绕着手臂游走，像一条活蛇。
她闭上眼，额头青筋跳动。
然后，她慢慢合拢双手。
红与蓝在空中相遇。
云逸尘瞳孔一缩。
就在那一瞬间，整条回廊猛地一震。
不是歪斜，不是扭曲。
是压。
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要把他们碾碎。
楚寒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剑插进地面才没倒下。
云逸尘咬牙撑住，背上的苏清绾整个人往前扑，差点摔出去。他左手一把抱住她。
“快了！”慕容雪的声音传来，带着痛，“再有五息……就能接上！”
云逸尘抬头。
看见她脸上开始流血。鼻孔、眼角、耳朵，都有细细的血线。
但她双手没有分开。
红与蓝终于交织，形成一团翻滚的漩涡。
她睁开眼，瞳孔已变成紫黑色。
“记住——”她声音发抖，“一旦我倒下，立刻往前冲！别管我！窗口只开一次！”
云逸尘刚要说话。
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黑线从她脚下炸出，直冲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