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盯着那张写着“别信吴”的纸条，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灯泡的光线照在纸角，墨迹没有反光，也不是新写的那种湿痕。他把纸条翻过来，背面什么都没有。
林悦站在一旁，呼吸比刚才稳了些。“这字是仓促写下的，但笔顺对得上我们内部的简写习惯。”她说，“像是自己人留的。”
陈宇凑近看了看，“会不会是设套？故意让我们怀疑那个吴志明，其实另有埋伏？”
“不是设套。”沈墨白把纸条放在桌上，拿起钢笔转了半圈，“如果是敌人伪造，不会只写三个字，也不会藏这么深。这是在文件被拿走前，有人偷偷夹进去的。”
林悦点头，“送文件的人可能已经被控制，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
沈墨白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他盯着城东的位置，那里标着“吴志明诊所”，红笔画了个圈。他又看向北边铁路线旁的点，那是之前收到回应的地方。
“他们想让我们去找吴志明。”他说，“但我们不去。”
陈宇抬头，“那去哪？”
“找真正发号施令的人。”沈墨白拿起铅笔，在地图上连起三个威胁现场的位置——老赵家、李嫂家、南码头裁缝铺。“这三个地方不在一条线上，但离某个区域都很近。”
林悦立刻明白了，“你是说，对方的据点在这片中间？”
她走过去，用尺子量了距离，最后把笔尖停在城北一片老旧里弄。“这里叫德安里，全是小巷子，房子挨着房子，容易藏人。”
陈宇摸出火柴盒划了一根，点了烟。“要是他们在监视我们的行动，肯定要能看见动静。这种地方，开个窗就能盯住几条路。”
沈墨白点头，“现在的问题是，不能直接查。一旦打草惊蛇，那些被控制的特工会有危险。”
林悦转身拉开档案柜，抽出一份市政登记簿。“我可以查最近有没有陌生人租下空房。这种地方平时没人搬进去，突然有租客，肯定有问题。”
她翻了几页，手指停在一栏上。“有一处登记，三天前签的合同，租的是德安里七号的一间裁缝铺。房东写的是本地人，但租金一次性付了半年，用的是现大洋，不是票子。”
陈宇吹了声口哨，“谁还用现大洋？要么有钱，要么不想留痕迹。”
沈墨白看着那行字，“裁缝铺……本来就是传递消息的好地方。布料底下能藏东西，来往的人也不显眼。”
他转向陈宇，“你带人去附近转一圈，看有没有异常。别靠近房子，只观察进出情况。”
陈宇掐灭烟，“我这就去。”
两小时后，陈宇回来了。他进门时肩上落了灰，脸上带着汗。“七号铺子白天关着门，晚上才有动静。我蹲在对面屋顶看了两个钟头，看到三个人进出，都穿便衣，但走路姿势像受过训练。门口挂着一块旧招牌，风吹动的时候，会发出咔哒声。”
林悦皱眉，“那是警铃。有人碰门就会响。”
“不止。”陈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我在隔壁院墙上发现这个，贴在砖缝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沈墨白接过纸条，上面画了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叉。这是“利刃”早年用过的标记，代表“被困，待援”。
他眼神一沉，“里面有人。”
林悦立刻说：“我们必须动手。”
“不能强攻。”沈墨白放下纸条，“房子结构复杂，正面冲进去只会让对方提前下手。我们要让他们主动松防备。”
陈宇咧嘴一笑，“我懂。搞点热闹就行。”
当天夜里，陈宇带着两个队员潜入德安里后巷。他在废弃煤仓里装了小型炸药，引线拉到十米外的墙角。午夜刚过，他按下开关。
轰的一声，煤仓侧面炸开，黑烟冲天而起，火星四溅。附近几户人家亮了灯，有人开门查看。七号裁缝铺的门也猛地打开，三个人冲出来，手里拿着枪，朝爆炸方向跑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沈墨白和林悦从后巷翻进院子。后窗没锁，林悦轻轻一推就开了。两人迅速进入一楼，靠墙移动。
屋内有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沈墨白做了个手势，林悦点头，贴着楼梯边沿往上走。到了二楼，走廊尽头有扇门上了锁，门缝里透出灯光。
沈墨白一脚踹开门。
屋里四个男人被吓了一跳，其中三人坐在椅子上，手被绑在背后，嘴里塞着布条。另一人正拿着钳子，背对着门。
听到动静，那人猛地转身，手里钳子还没放下。
沈墨白直接开枪，子弹擦过他肩膀，把他逼到墙角。林悦冲上去卸下他武器，反手按住他的头。
“别动。”
那人疼得龇牙，没再挣扎。
沈墨白快步走到被绑的三人面前，扯下他们嘴里的布条。其中一人抬起头，声音发抖：“你们……真是‘利刃’的人？”
“我是沈墨白。”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利刃徽记。
那人眼睛一下子红了，“首长……我们不是不想回来，他们抓了我家孩子，说我要是联系组织，就让孩子活不成。”
另外两人也开口，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有人被逼写下假情报，有人被迫改文件，全是因为家人被控制。
林悦蹲下来，开始解他们的绳子。“现在没事了，人都救出来了。”
沈墨白看向角落里那个被按住的男人，“说，谁指使你？”
那人咬牙不答。
陈宇这时也赶到了，站在门口喘气。“外面清了，还有两个在外围放风的，都被制住了。”
沈墨白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我知道你不是主事的。你只是执行命令。但如果你不说出幕后的人，明天早上，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告示栏上，写着‘通敌叛国’。”
那人脸色变了。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沈墨白声音不高，“说出来，活命。不说，死路一条。”
过了几秒，那人终于开口：“是一个姓周的先生……住在法华镇路上的公寓楼，三楼东户。他负责安排所有事，包括抓人、送信、换名单。”
林悦立刻记下地址。
沈墨白站起身，对陈宇说：“把这几个人带走审问，分开关押。另外，通知所有联络点，暂停原计划。”
他又看向那四名被救的特工，“你们先去安全屋休息。明天我会安排人接你们家属。”
其中一名年长的特工站起来，腿还有些软，但他挺直了腰，“首长，我还能做事。只要组织还需要我，我就敢上。”
沈墨白看着他，点头，“好。我们需要你们每一个人。”
回到据点已是凌晨。林悦坐在桌前，开始整理回收的名单。她把每个人的代号、背景、最后一次活动时间都重新录入，对照备份资料核对清楚。
陈宇带人完成了转移任务，回来时衣服都没换，直接走进办公室。“人都安置好了，家属也在接应中。”
沈墨白翻开新的档案本，在第一页写下“战后情报协调组·第一期归建人员名单”。他签下名字，合上本子。
“从今天起，联络方式全部更新。”他说，“以后每份文件必须有双层签名，一封由我亲自核验，另一封由监察员盖章。任何单方面修改的信息，一律作废。”
林悦抬起头，“我已经设计好新密码体系，今晚就能启用。”
陈宇靠在门框上，“那接下来呢？”
沈墨白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天色微亮，街道上开始有行人走动。他看着远处一栋楼顶升起的炊烟，说：“接下来，一个一个，把人找回来。”
林悦合上笔记本，轻轻拍了下封面。纸上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南线交通员名单·已核实无误**。
陈宇活动了下手腕，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杯子放下时，边缘留下一圈浅印。
沈墨白转身，把手伸进口袋，钢笔还在。他拿出来，在掌心转了一圈，然后放进抽屉里。